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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片子坊吧,我请你吃茶。”沈曼柔回头瞧她,“吃完茶咱们就回来,不耽误陶老板的事儿。”
去片子坊要途径街北,免不得要与周大娘几个撞面儿。沈曼柔却无所谓的样子,与苏一只是往北走。远远瞧见了周大娘的摊位子,旁边还有陶小祝和周安心陪守着。沈曼柔只当没看见,苏一也懒得瞧他们,自是走了过去,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
等到了片子坊,自到二楼找了处角落坐下。旁侧人少些,说话也能放松点。沈曼柔拢着裙子坐下,苏一便坐去她的对面。茶水已是点好了,这会儿坐着等罢了。苏一也是没话找话,与她说:“之前这里说书的爷孙俩甚好,这会儿是不来了,孙女给人当姨太太去了。”
沈曼柔掀起眼睑瞧了瞧她,不接她这无关紧要的闲话,开门见山地问:“你这几日不安宁,是不是因为王爷?”
听到她提起王爷,又说的正中她心思,苏一忙摆手说不是,“你又怎么说起这个?不是折我的寿么?”
沈曼柔暗吸了口气,“你与我还不算熟么?还这么生分。我虽小你两岁,到底是比你经历得多一些。这几日我可是瞧得真真儿的,你心不在焉得很。若不是因为王爷没往铺子上,那我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了。这又有什么呢?与我说说也能纾解一些,总这么避而不认,不像你的性子。怎么,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苏一按下手来,看了看沈曼柔。瞧着她一副笃定的神情,自己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就像是唱丑角儿的了。她转头往旁边看看,见周围没人,也就松了神经,与她说:“你说是,就是罢。”
沈曼柔嘴角呷笑,难得见她有这么扭捏嘴硬的时候。她是个能嫁给穷秀才的人,自然不会拿身份这事儿说事。什么门当户对,在她眼里都不是最要紧的。对于嫁给周安良,她是痛悔没有真真切切瞧明白了他的真面貌,婚后才过得如此不幸。是以,她跟苏一说起这事儿来,是不带半点讽刺的。
她又说:“是就是了,有什么呢?男当婚女当嫁,有什么说不得的?”
苏一叹气,指了指房顶,“他是王爷。”又指了指脚下木板层,“我是草民。”
“你说呢?”
沈曼柔抿抿唇,“只要王爷中意,这些就都不是事儿。只有你傻,瞧不出他的用意。整个渭州城,没人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偏你觉得他是日子乏味寻乐子去了。三月的时间,我可日日都替你瞧着,他是动真格儿的,一点儿也不掺假。你自己又不知,平日里你们在一处的样子,像极了是一对的。不知道的,必定当你们是一家子。”
苏一脸上红了红,“你浑说什么呢?叫人听见了,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沈曼柔笑,“这事儿还用传么?大街小巷的随意一打听,谁不知道王爷和你的事呢?这会儿人在说的已不是那身份高低的话了,都在说,不知王爷什么时候带了你回府。”
苏一听她说得越发离谱,抬脚踢了她一下,“再别浑说了,旁人不知道的,瞎造谣,你还不知道么?”
沈曼柔收了收笑,不拿这事儿打趣她。换了副正经的模样,语气也正了正,问她:“那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呢?之前我也当你无意,这会儿瞧着,不是正好的郎有情妾有意么?”
苏一抿唇,盯着她看,半晌道:“我也没什么心思,就是挡不住脑子里胡乱想。”
沈曼柔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去拉过她的手来,捏在手心里,“你这又是跟自个儿过不去了,既然如此,便成就一段姻缘,还有什么可乱想的?你瞧你才几日没见着他,就这般模样儿。往后若是日日都见不到了,怎么办呢?”
“日日见不到不是应该的么?”苏一低声,“你瞧,他这会儿不就说不来就不来了。”说罢了隔一会儿,又看向沈曼柔,“你真觉得,王爷对我……”
下头的话也不必说出来,沈曼柔自明白她的意思。她点了下头,语气笃定,“这也不是觉得,而是就是了。你念着自己身份低微,又没什么值得人称道的地方。可这事儿他说不准,此之蜜糖,彼之□□,就是这意思了。再说明白些,萝卜蔬菜,各有所爱。譬如我,就觉得你甚好。性情比别的姑娘好,样貌好,又能干,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苏一忽而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原想着这事儿要是叫沈曼柔知道了,她定然会劝自己摆正身份。可没想到,她嘴里说的竟是这番言辞。不过几句话,说得她士气大涨,心里原本只是萌动的心思,一下子炸开锅一般,咕噜咕噜翻滚起来。她突然敢想了,如果能和王爷在一起,那是一般怎样的光景呢?
便是折她十年寿,她也愿意的。
沈曼柔瞧她眼睛里放出异彩,拍了拍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话没再多说下去。挑开了她的心思,叫她自个儿想明白些,也就够了。王爷值不值得她放下一切阻碍眼光,那还得看她自己的心意。
茶上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结束了这话题,这话是搬不上台面儿说的。说罢了,自当什么都没说过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罢了。沈曼柔这会儿也学会了斟茶伺候人的本事,自拎了铜吊子倒茶水给苏一吃,又问她,“手疼不疼,不疼就往医馆里去一下。”
苏一端起茶杯吃了一口,“没什么大碍,小伤。”
这般吃了小半壶茶水,两人自又结伴回铺子去。她们不过出来偷个闲,总不好耽搁太长时间。回到铺子里陶师傅仍在桌边打首饰,弓着腰,一下一下击打手里的银胎。
苏一也坐去自己的小桌边,专心地打起首饰来。那话与沈曼柔说开了,心里平静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揪着。她之前觉得是自个儿不自量,肖想人家王爷。另一方面,又觉得王爷不会瞧上自己这样的人,因此他许多行径在她眼里看来,不是轻浮她就是没趣儿找乐子。才刚沈曼柔说不是,那大抵应该就不是吧。
人世间最美妙的事,似乎也就是你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着你了。两人间覆着一层薄膜纸,要透不透的样子,暧昧抓得人心痒,只待谁先没忍住去捅开罢了。
晚上歇了铺子,苏一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和沈曼柔回家去。马车还是停在那个地方,更越发证明了沈曼柔说的王爷是动真格儿的。若不是,他偿尽了新鲜,觉得到铺子里没趣儿了,合该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去才是。便是那日日送饭的事情,也该停了。
她和沈曼柔到柳树边,苏一先上马车,抬手打了帘子,忽瞧见王爷坐在里头。她愣了愣,回过头来看沈曼柔,又回过头去叫了声,“王爷。”
沈曼柔是听到了,自不做那扰人的事儿,朝她扬了扬手,“你走吧,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苏一有些踟蹰,就听马车里的王爷出了声,说:“进来吧。”
外头沈曼柔也折了步子自个儿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立在马车上。没法儿,只好躬身往里去。到里面又是要坐下的,坐哪里呢,也只有王爷旁边儿能坐。不坐么,这马车里也是站不下的。她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到王爷旁边坐了,与他低了低头,“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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