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野龙一的态度让刘氏父子稍微放松,刘父倾其所有,把儿子与其未婚妻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保护儿子,把刘文津与自己择得一干二净。一边的欧阳功名听得心惊肉跳。
西木秀村推门进来,径直来到桥野龙一跟前,低声汇报火车站的检查过程。
桥野龙一听完像是得了癔症,目光直勾勾盯着刘文津。刑讯室鸦雀无声,连刘父都强忍着抽泣。
渐渐,桥野龙一脑海中浮现整个案情的轮廓:
刘文津和张岚在刑场听见了他和平乡太一郎的对话,预判平乡会去广尘寺,事先赶到蹲守。平乡进寺庙拜佛,在大雄宝殿遭遇张岚袭击,与此同时刘文津刺杀川岛芳子,被川岛芳子擒获。平乡击败张岚并追赶至后院,张岚跳墙逃跑并迅速赶往火车站,扮作乞丐擦掉留言板上同伙的留言,然后潜逃。川岛芳子在理发店门前所遭遇的刺客应该是张岚的同伙,他们显然不是和张岚同时到达新京,还没有与张岚会合,两起针对川岛芳子的暗杀活动可以肯定是孤立事件。
桥野龙一取下眼镜,掏出手绢慢慢擦着,眉头越皱越深。“张岚为什么进寺庙?平乡为什么说是被一男子袭击?寺庙中若真的存在一个男子,是否就是‘佩刀’?他又和张岚是什么关系?平乡太一郎是否在撒谎?”
桥野龙一心里笼罩着阴影:两次暗杀现场都有平乡太一郎。
是巧合吗?不,他从不相信巧合,他坚信巧合的背后永远有一个阴谋。他瞥了眼欧阳功名,对方正在低头沉思。
“刘会长,你可以走了。”桥野龙一说道。
刘父刚要感谢,桥野龙一挥手制止,“不用说了,你对帝国的忠心我心里明白。”
刘父连连作揖,连打手们也尽到礼数,在大儿子的搀扶下转身要走。
“等等,刘会长。”桥野龙一后面叫道。
刘父一哆嗦,面如土色转过身。
“你忘了件事吧?”
();() 刘父腿一软,差点没跌跪在地,幸好大儿子扶住。
桥野龙一“哈哈”大笑起来,别看他个小,音量却颇大,众人只觉得耳边像是破瓦在摩擦。“刘会长误会了。”指着刘文津,“我是说你忘了带走令公子。”
刘父望向刘文津,面罩寒霜,瞪了一眼,对桥野龙一立刻又换上媚笑,“逆子加入匪党罪不可赦,该杀该剐悉听尊便,老朽只当是没有这个儿子罢了。”
“刘会长言重了,令公子不过是受人蛊惑误入歧途,只要痛改前非亲善大日本帝国,我既往不咎。另外,等张岚回来,你要劝她改邪归正,我明天去看她。”
刘父一听,又是一惊,赶紧陪着笑脸,问,“她犯下大逆不道的事怎么还敢回我家?”
大家都看向桥野龙一,觉得他的话匪夷所思,连刘文津都哼了声,欧阳功名更是奇怪,妹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桥野龙一非常自信的笑了笑,把西木秀村叫到一边,让他亲自送刘氏三口回家,又悄悄叮嘱了几句。
回到办公室,他让川岛芳子和欧阳功名坐下,在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三个药瓶,分别拿出一粒药片,倒上水,把药吃下,再把药瓶放归原处,然后在办公桌后落座,慢慢打量着欧阳功名。“平乡君这一打扮还真像明星。”他啧啧赞道:“就算在上海、在东京,谁又能怀疑你。”
欧阳功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谢谢桥野龙一的夸奖。
“那么,平乡君根本就不认识理发店前那两个刺客?”桥野龙一问道。
“不认识。”
桥野龙一右手拿着钢笔不断敲打着左掌,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疑惑地盯着欧阳功名,“我听说中野学校对学员的射击要求很严,毕业射击成绩必须达到优,平乡君抢到枪后也朝刺客射击,以当时距离击毙刺客不算太难,平乡君怎么一个都没击中呢?”
欧阳功名脸色很难看,蹙眉看着桥野龙一,“大佐意思是我故意放走那两个刺客?”
();() “别这么说,我只是不明白。还有,平乡君刚才也听了刘父的介绍,毫无疑问,刘文津和张岚都去了寺庙,刘文津在寺庙外袭击了芳子小姐,张岚并不在场,说明已经进了寺庙,平乡君不会看不到这个女人吧?”
“大佐阁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还在怀疑我,对不起,‘秃鹫计划’我不干了。”他铁青着脸,忿忿说道。
川岛芳子拉了下欧阳功名的胳膊,摇摇头,示意欧阳功名消气,她对桥野龙一说道:“我替平乡君回答你的问题。平乡君为了保护我,整个人挡在我前面,以他当时的射击角度很难瞄准,打不中刺客一点也不奇怪。寺庙里,平乡君看不到那个女人也很正常,你不能因为没看见就怀疑他。”
欧阳功名双手抱胸,气呼呼望着天花板。
“平乡君,你不觉得从你出现以来,所有事情都围绕你发生吗?既然你是从中野学校毕业,应该懂得巧合是间谍用来隐藏自己的法宝。”
欧阳功名腾地站起,愤怒地瞪着桥野龙一,大声质问,“你既然怀疑,请拿出证据,不然请阁下与我一同面见梅津司令官,我要申斥。”
“够了。”桥野龙一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小眼珠子瞪得溜圆,“别以为你已经过关,我说的这些你必须给予明确解释。”
欧阳功名双手抱胸,冷冷看着桥野龙一,“大佐,我是陆军省的谍报人员,即使审查也轮不到你。”
桥野龙一满脸通红,手里的钢笔狠狠砸向桌子。突然,他表情痛苦,眼睛微闭,一手揪着衣领,一手撑在桌面,人慢慢往下出溜,接着向后仰去,“咕咚”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欧阳功名赶紧跑过去,“大佐,你怎么啦?”他焦急地轻呼着。
“快,快叫救护车。”桥野龙一虚弱地说道。
救援人员很快赶到,桥野龙一被抬上担架送往关东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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