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深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家里干净,这么一来,二哥很有可能是在外面受的伤,不过他有事没事跑去过哪个犄角旮旯,沾那一身晦气,差点没命。”
樊深自顾自说,指腹蹭着下巴寻思,贞白问道:“镇上近来可有起风波?”
闻言,樊深别提多闹心了:“除了我家有风波,哪儿哪儿都太平。”
确实如此,自打贞白入小镇以来,沸沸扬扬的皆是樊家流言。
“待二少爷醒来,再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贞白回东院时,李怀信已经梳洗完毕,披着裘皮,一尘不染的白,他坐在檐下,石桌上摊开着剑匣,瓷白的手里握着一根绸帕,粟黄色,他取了把剑轻轻擦拭,在贞白步入院内时,抬起眼皮问:“如何?”
“并无异样。”
贞白回答,目光落在那只握剑的手上,他曲起指,关节凸出来,甲盖透亮,没有倒刺,像精雕玉琢的骨瓷。
李怀信擦完手里那把剑,又拎起另一柄:“所以问题可能不在樊家家宅内?”
“嗯,只能等樊常兴醒来。”
贞白的目光下垂,落在剑匣中:“七柄?”
李怀信勾了勾嘴角,饱满的指腹在七剑之上一一掠过,煞有介事道:“七魄剑,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是以七魄命名,有道法加持,斩妖魔,歼邪祟。”
贞白半垂的眼睑微微睁大,长睫轻颤,对上李怀信意味深长的眸子,那眼尾下至,似笑非笑,俊丽得像这七把剑,锋芒毕现。
是啊,她差点忘了,现在的自己于对方而言,是妖魔,是邪祟,是从那个乱葬岗里爬出来的。因为各取所需才相安无事地同行,待到他日,随时都会争锋相对。
但是,无所谓。
这个人,奈何不得她。
更遑论斩妖魔,歼邪祟,实在大言不惭。
他说正邪不两立,贞白便悟了其中之意,不等李怀信说完,便冷傲地接了话去:“到那时,尽管,放马过来。”
她说话时,眉眼之间,一片波澜不惊的淡漠,没有惧意,毫无忌惮。
挑衅啊。
啪一声,李怀信合上剑匣,匣身雕着一只丹顶鹤暗纹,栩栩如生,他的指尖触在鹤冠上,是以艳如血色的玛瑙镶嵌而成,乃外族献贡之物,拿来雕成他剑匣上的鹤冠,有价无市,弥足珍贵。
李怀信将那根栗黄色绸帕一扔,轻飘飘落在地上,沾了尘:“你这个到那时是何时?憋着坏招准备祸害一方吗?怎么地?觉得我奈何不了你?那太行道呢?我师父,师叔,奈不奈何得了你?自个儿好生掂量着,不想再被镇压禁锢,就别祸害人,自然没有到那时。”
贞白微愕:“我以为……”
李怀信蹙起眉:“以为什么?”
以为只要五帝钱里的碎魂聚成了形,占完卦,到那时他们的协议结束,对方就该翻脸不认人,除魔奸邪了。
贞白摇摇头:“没什么。”
李怀信瞥她一眼,即便有再大的愤懑和嫌弃,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冠救过他一命,还修补了乱葬岗大阵,养着冯天,又帮樊常兴解了尸毒,桩桩件件,都是行善。但她阴气太重,能耐又大,邪性重得像颗不□□,所以他不得不作以敲打警醒,结果这女冠还真是个祸患,居然敢说放马过来,撂下这种狠话能是什么好东西?必定是心存恶念的,邪祟就是邪祟!偏偏他还治不了,只能窝窝囊囊的把太行道搬出来吓唬人,也不知道吓没吓唬住,但看样子似乎吓唬住了,毕竟那些歪门邪道牛鬼蛇神听见太行道的威名,没有不忌惮的。
李怀信思索之际,贞白忽地开口:“你师叔……”随即欲言又止的顿住了话头。
“嗯?”
“你哪个师叔?”
“还能有哪个?不就那一个,冯天的师父,寒山君。”
李怀信迷惑,怎么突然问起他师叔:“怎么?相识?”
不就那一个,闻此言,贞白的神色变得极不自然,她僵硬的摇了摇头,道:“只有所耳闻。”
李怀信看进眼里,拧了一下眉,她那神情,可不光像有所耳闻,倒像是有所交集,或者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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