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师巫洛掌心中微微动了动,还没挣出来,就被男人有力的手更加严实地包裹住了。
一瞬间,仇薄灯有种错觉。
错以为自己就是这么一团小小的,昏暗的火,被男人拢住掌心中,四面八方都是男人的气息。那气息构成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壁垒,他就这么,被严严实实地护在壁垒里。壁垒的岩石是冷色调的白,可一反射火光,就有了种让人心安的昏昏倦倦的暖黄。
挣不出来,也就不挣了。
仇薄灯安安静静地,任由自己的双手被另一双手笼罩。
开始认认真真地想要许个什么样的心愿。
仇薄灯看着掌心的橘子灯。
阿洛挑了个个头偏上的醉橘给他做的河灯,色泽十分漂亮。巧妙地利用了表皮的橙红和里絮的洁白,雕刻出了幽冥城日升云绕的景象。捧在掌心,就像捧了一座小小的他们两个人的城。
仇薄灯摩挲橘灯上的浮雕城街:“心愿说出来,是不是就不灵了?”
“不用说出来。”
“不用说出来,就知道吗?”
“嗯。”
“这么厉害啊。”
仇薄灯手指慢慢划过城街两侧的房屋。
幽冥城大部分都是他定的,只除了这些城街房屋,是师巫洛一开始就划好的。就像师巫洛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建磨坊要开粥棚一样,仇薄灯也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建那么多的屋子。
“那……”仇薄灯转头,“我要向谁许愿?”
师巫洛与他对视,荷池的水纹印在他洁白如瓷的脸上,落进漂亮的黑瞳里,粼粼漾漾。
“我。”
师巫洛看着仇薄灯的眼睛。
向我许愿,向我祈求,让我成为你的依赖和所有。世上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心愿,唯独你的心愿,就是我的欲念……师巫洛没有说谎,真正可悲的无耻的懦夫,不是仇薄灯,是他。是他在渴望,在索求。
失去与等待的日子太久,久到他也病入膏肓了。
他想要亲自包揽仇薄灯的一切,从梳头着衣到饮食食宿,从出行游玩到夜倦深眠。他越来越受不了哪怕有一刻钟,爱人不在自己的视线中。每次夜静烛灭,一定要将纤细的恋人圈禁在臂弯中。
他如在沙漠中等待太久的旅人,在得到能够抚平躁动愤怒的清泉时,忍不住就想要将那泉水一滴不剩地饮进体内。
想被依赖,想被倚靠。
想要在彼此的伤口都还血迹淋漓,尚未愈合的时候,把两个独立的自我融成一个。
也许是坠魔后,受到大荒的影响,师巫洛清楚地察觉,自己的爱越来越沉重可怖,就像幽冥厚重的黑暗一样粘稠——这是错的,他要呵护自己的爱人,要帮他愈痊,而不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攥取全部信任,把两个人的思绪与生命如藤萝一样彻底相缠,熔铸一体。
这是错的。
他理智地想,把无边无际的索求和欲念,牢牢地用克制锁在囚笼里,以期给恋人一份健康的正确的爱。
可是,在高塔中,他的神明,他的心上人,却亲口说出那样的话。
……阿洛,你对我怎样都可以。
想做什么,想怎么做,都可以。
囚笼被打开了。
“许个愿,”师巫洛将仇薄灯纤长的手指拢在掌心,眼睫在银灰的眼眸中投下如初雪古林的静影,“我替你实现。”
恶欲的美丽的雪兽迈着无声无息的步伐,走出来了,低头将它的珍宝圈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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