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茶盏茶壶果盘等物放入木质的托盘中累好,这才费力地搬起托盘,下颌抵在累积的茶盏上,艰难地往厨房走。
严明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一下闪到柱子后躲着,一下又从假山后探出个头来,誓要揪出靳余“逢赌必赢”的内幕真相!然而躲了老半天他才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
靳余不会武艺,完全没察觉自己被人跟踪。
他搬着茶盏走到厨房檐下,刚上石阶,屋檐上就忽的掉下一块碎瓦,哐当一声砸在他的脚后跟不远处……若他再走慢半步,就要被瓦砾砸中了!
“呼——”靳余听到动静转身,看着地上的碎瓦片道,“好险好险,碎碎平安!”
而后眼睛一亮,蹲下身将托盘放置一旁,从地上捡起一物,对着天空照了照:“咦,碎银?谁掉的?”
他拿着那一钱碎银四处看了看,又挠挠头,茫然自语道,“算了,等会儿交给裴大人,看有没有人认领罢。”
遂又搬起茶盏托盘远去。
墙角后,目睹全过程的严明目瞪口呆,一副信仰被碾碎的震惊样。他五指死死抠着墙皮,喘息着无声呐喊:“当真是出门见钱、逢凶化吉!这运气也太神了罢!”
正抓狂着,身后蓦地传来一个沉稳清冽的嗓音:“严明。”
严明猝不及防双肩一颤,忙垂首站好,立于一旁恭敬道:“少将军。”
见他面色有些古怪,贺兰慎眉头轻皱,问道:“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
严明嘴角抽搐道,“少将军有何吩咐?”
“随我来。”
贺兰慎道。二人一前一后去往议事厅,所经之处皆是青檐黛瓦、长庭广院,墙砖斑驳陈旧,阴凉沉寂,连一声鸟鸣声也无。
贺兰慎路过道旁绿植,忽的停了脚步,望向叶片上静止的一只虫子。
严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恍然道:“是只蝗虫。”
说罢挥舞手臂,将蝗虫扫落在地,一脚塌扁。
贺兰慎眉头轻皱,似有顾虑。
半晌,他问严明:“据今晨观察,你觉得净莲司中谁最厉害?”
“厉害?”
严明满你脑子都是靳余捡钱的样子,下意识答道,“那个叫小鱼儿的少年罢,他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贺兰慎投去深沉一瞥,严明忙收拢思绪认真道:“若论功夫,唯那个波斯人沙迦能与少将军匹敌;若论城府,主簿李静虚倒是个让人猜不透的;若论脾气,当属司药堂的师忘情了。”
贺兰慎不语。
严明忐忑道:“属下眼拙,若有看不准的地方,还请少将军明示!”
“你可曾想过,这么多高手,为何却对裴敏俯首称臣、忠心不二?当年裴司使接手净莲司时,方十六岁,短短五年间便能制服众多高手、将净莲司发展到如今规模,可见绝非一般人。”
贺兰慎按刀,指腹下意识摩挲着刀柄,腕上缠绕的佛珠串子温润内敛。他道,“善于用刀之人,永远比刀剑本身可怕。”
严明语露不屑:“五年前丁丑之战,裴沧海和裴虔父子战死,净莲宗覆没,若非裴敏踩着父兄的尸骨投靠了武后,卑躬屈膝苟延性命,净莲司使之位怎么轮得上她一介女流来坐?不过是卖了良心,靠天后撑腰罢了。”
“永远不要从别人的嘴里去了解一个人。”
穿过庭院,贺兰慎又问,“你还记得六年前御前献武,仅用半个时辰便打败众多高手、摘得花球的那少年么?”
“当然!得花球,赐金刀,长安游侠的盛宴,谁不记得?”
说起这事,严明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又疑惑,“可那得了金刀的少年不是裴家长子、原定的净莲司使裴虔么?与他妹妹裴敏何干?若不是丁丑年净莲司谋逆遭受围剿,裴虔年少战死,净莲司就不会是他妹妹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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