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六花飞19
看着霍危楼的马车离开薄若幽方才转身进门,本以为程蕴之已经歇下,却没想到屋内竟然还是明灯大亮的,薄若幽快步到了正厅,见厅内无人,又往书房去,到了书房,果不其然看到程蕴之在,而让她意外的是,程蕴之正捧着药典在看。
薄若幽有些惊讶,“义父,怎么这般晚了还不歇着?”
话音刚落,良婶端着热茶从外面走进来,“小姐,老爷已经忙了一整日了,午间小姐离开之后,隔壁黄老爷家里还不消停,到了下午黄家少爷醒了,毒瘾又发作了,黄老爷没法子只好过来请老爷,老爷便过去帮了一下午的忙。”
薄若幽听得微讶,程蕴之放下药典叹气道:“他们请的大夫知道霖儿中了那黄金膏的毒,心底有些畏怕,竟然不敢给继续看,他父亲便来请我。”
程蕴之抬手揉了揉眼角,又动了动脖子,“多年不曾这般看书了,有些累。”
薄若幽扬唇上前,“女儿给义父捏捏。”
她给程蕴之捶肩膀,程蕴之变靠在椅背上半闭上了眸子,又听他问:“你今日出去,可知道他们太医院有没有制出解毒的法子?”
薄若幽摇头,“侯爷说暂无头绪。”
“的确不容易,我从下午霖儿病发守到晚上,眼睁睁看着他病发闹了一场,后来又慢慢恢复了神志,却也未曾看出那毒瘾是如何消了的,倘若次次靠着忍耐淡下去便也罢了,可我瞧着却不是那般简单,从脉象看也是阴阳失调气血紊乱逆塞之状。”
程蕴之叹了口气,“我这些年到底荒废了不少。”
薄若幽听着此言眼珠儿微动,“义父这些年虽然不曾在外行医,可早些年的根底还在,那可是二十多年的积累,女儿觉得,您无论何时想再行医都不算晚,您如今才至不惑之年,往后还有几十年,这般一比,这几年闲暇光景也不算什么了。”
程蕴之听得眸色微深,片刻后拍了拍薄若幽的手,“好了,都去歇下吧,你今日跑了大半日也累了,义父这身子骨也有些熬不住了。”
薄若幽应声,又扶程蕴之去卧房,待往自己闺房走的时候便面露唏嘘之色,程蕴之出身医药世家,若非十多年前程家的案子,如今多半稳坐太医院元正之位,既有体面的尊贵,又可悬壶济世,可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然而薄若幽看得出程蕴之心思已有动摇,尤其当一个身患疑难杂症的病患在他眼前,处于医者的本能他也会想这般病症该如何医治,这才有了今日的忙碌,薄若幽很希望程蕴之能重新行医,如此既不辜负早年的苦学和程家的传承,亦能将这些年的苦闷不甘排解出来,可她怕触及旧事令程蕴之难受,到底不敢多劝。
第二日一早,薄若幽起身梳洗后往正堂去,分明看到程蕴之的茶盏已经泡好了茶,却不见程蕴之的人,良婶见状指了指书房,轻声道:“早上起来,便又进书房了。”
薄若幽眼底顿时一亮,亲自将茶盏给程蕴之端了进去,一进门,果然看到程蕴之还在翻书,一旁的砚台内已有浓墨,还有几张方子写好摆在一旁。
见薄若幽来了,程蕴之道:“你过来看看这几张方子,可觉能用?”
薄若幽笑着上前看了两眼,摇头,“女儿所学浅薄,看不出,不过义父开的方子定是比其他大夫开的好。”
程蕴之被她逗笑,“这病症杂疑之处颇多,我倒是想了个法子,只不过不知有没有用。”
他略一思忖道:“那黄金膏的毒,多半是伤到了病者脑袋,且每次毒发后的大半日,对人损伤极大,刚才我让周良去隔壁看了看,说是昨日未曾用饭,昨夜一整夜都在哭闹,到了天明时分才昏睡过去,若每次都这般熬着,身体也熬不住。”
他眸色一定,“因此,我想着是不是不能直接断了黄金膏。”
薄若幽不由睁大了眸子,黄金膏乃是毒物,如今大夫们谈之色变,可程蕴之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她忍不住道:“义父,衙门此番查问了许多病患,这些病患普遍都有一个共性,便是吸食黄金膏越久的人,毒瘾越大,毒发之时亦更难捱。”
程蕴之摇头,“不,我并非此意,虽是不断黄金膏,却也并非让他们像从前那般吸食,比如从前他们要用一两,那眼下便用三钱,而后用两钱,一钱,此外,我还想能不能找些别的药材替代黄金膏——”
薄若幽只觉此乃奇招,毕竟这黄金膏颇为古怪,不能用寻常温和之法解毒,她对程蕴之自然有着别样信任,便道:“义父尽可一试,反正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
程蕴之颔首,目光又落在了药典之上。
薄若幽陪着程蕴之看了会儿书父女二人便一同用早膳,用完了早膳程蕴之带着薄若幽往黄家去,到了黄家,程蕴之将如何为黄霖治病说了一遍,黄老爷先听的有些忌惮,可想到寻常大夫都不愿诊治中黄金膏之毒的人便只好应了。
“就照程兄的办吧,听说太医院如今也没寻出个有效的法子,霖儿已经生了求死之心,我也不敢再拖了,倘若程兄的法子有用,那程兄便是霖儿再生父母。”
程蕴之摆摆手,又将此法可能的危险说了个明白,黄老爷听完心中有数,又连番道谢,然而他苦着脸道:“我自然是相信程兄的,只是家里没有黄金膏可用了,听说外面也没有了,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卖,这可难办了。”
京城中已经全面禁黄金膏,黄家不过寻常百姓,便是想托人情都难,薄若幽听着此言道:“我可以试着帮忙寻一些黄金膏来。”
黄老爷自然感激,很快,他带着他们父女去看黄霖。
进了黄霖卧房,薄若幽在床榻上看到一个消瘦而颓靡的身影,黄霖鬓发散乱的瘫在床上,闭着眸子分明睡着了,可时不时身体便是一抖,又偶尔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仿佛在梦中都受着折磨,他额上还缠着白布,面上变的更为蜡黄,再无少年朝气。
黄老爷轻声道:“睡得十分不踏实,早间喝的水里我放了些安神的药丸,可这些东西用的多了也对身子无益,这么熬着,还不知能熬多久,他正是好年纪,若将来好了,人却熬废了,只怕也和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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