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直直地照射进屋内,使得一向昏暗的室内变得亮如白昼,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吧!隐约地,仿佛还能听见窗外的寒风吹得不远处的树枝沙沙地响着。
阚月玲直直地躺在床上,望着悬挂夜空的那轮圆月,好久之后才小心地翻了个身,生怕会惊醒了睡在身边的丈夫。
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无力。那些前尘往事,仿若过眼云烟般地在脑海里翻腾着。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记起了?原本以为思念也是会麻木的,却原来它一直都镌刻在心底,只是自己一直都不敢去忆起,任它在那个角落里发霉。
却不想,只要一个小小的触碰,思念也就会如泄洪般地决堤,那么地波涛汹涌,那么地势不可挡。
那么多年来,原来,他还一直都在心底,一直都未曾远离,一直都与自己呼吸与共着!
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那个将自己从卖杂耍的继父手里解救出来,而后就与自己名为主仆实同姐妹的小姐,最后却亲手将自己送上了不归路的小姐,就那样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地使劲抽着自己的耳光,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管,苦苦地哀求着:“月玲,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呀!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可是,我求求你,求你留下这个孩子,那是我的救命稻草啊!”
她说:“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虽然他的到来是那么地不受你的欢迎,可是,那到底是你的孩子,是长在你身上的一块肉,时时刻刻都与你同呼吸共命运,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吗?”
她说:“月玲,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那么,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开口,只要我能做的到!”
她说:“月玲,这许多年来我一直都视你如亲妹妹,从未将你看做下人,就连出嫁我也带着你,在这个宇文府邸,就是数阿香和你与我最为亲近,我一向都待你不薄啊!你不是一直都在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你说哪怕是做牛做马都不为过的啊!现在,我不要你做牛做马,就只要你帮我做这一件事,等事成之后,我会拿你当菩萨供着的!”
她说:“再说了,你也已经那样了,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虽然是非你所愿,可是,那是不争的事实啊!你把他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以后我定当会视他若宝,而你,等你生产之后,我就立刻着手为你找一门好亲事,分分光光地将你嫁出去,你看可好?”
阿香说:“月玲,你就认了吧!小姐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万不得已,她怎么会······怎么会出此下策?你想有哪一个女人会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好的?小姐的心里也是很苦啊!她又不能找别人,你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也就只好委屈了你!再说了,你日后生下来的孩子,若是男孩,那便是这宇文府邸的嫡长子,自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如若是女孩,那也是不差的,再不济,也终究是宇文府邸的大小姐,不管怎么样,小姐都是会将她视若亲生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打掉了这个孩子,难道你就能变回从前的那个阚月玲?”
窗外的月光依旧高高地悬挂着,此刻望着,却是那般地像当年在那间幽闭的小黑屋里所看到的那个,那么圆,那么亮!
耳边,仿佛听到了那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直直地冲击着耳膜,只觉着耳膜微微地发着胀,透着那照射进来的月色,仿佛又看到了德海正抱着孩子,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憨憨地笑着,笨拙地逗弄着:“月玲,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
儿子?是的,当年,她在宇文府邸后院的那个小黑屋里,历尽千辛万苦地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个儿子,当时还听到阿香那兴冲冲的声音:“是个小公子!是个小公子!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督军,对了,我得给督军报喜去,小姐给他生了个公子,实实在在的宇文家的嫡长子!督军!督军!”那渐去渐远的声音如今想来,都是那般地清晰。
“炯昆!炯昆!”阚月玲忽地坐起身来,浑身的虚汗。环顾了下四周,这才看清了这是在自己的房间,原来,自己刚刚就那样小眯了会,又做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梦。
“怎么了?月玲?”睡在身旁的赵德海被她的唤声惊醒,忙摸索着亮起了灯,待看清她满头满脸的虚汗,转身去拿了条毛巾过来,帮忙擦着她脸上的汗水,用手背试了下她的额头,蹙眉问着:“怎么回事?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虚汗!做噩梦了么?还是哪里不舒服?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喊炯昆!”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阚月玲虚弱地摇着头,缓缓地靠向身后的靠垫,继而不安地抓住了赵德海的手,“老赵,你去看看,炯昆有没有事,你喊他过来!”
见赵德海只是不安地盯着她,却是迟迟都没有移动身子,急了,道:“老赵,你快去啊!叫炯昆过来!”
看着阚月玲神色不定的样子,赵德海稍一犹豫,还是不由得起身去了隔壁儿子的房间,平时她虽不多话,可是像今晚这般模样还是从未见过的,心里不免地担忧着。
“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不一会,赵炯昆就穿着睡衣急冲冲地进了来,蹲在了母亲面前,看着她的样子,也是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
“我没事,去什么医院?炯昆,娘就是担心你!刚刚娘做梦梦到了你,现在看到你,娘也就放心了!你赶紧去睡吧!”阚月玲伸手摸着儿子那凌乱的发丝半晌,感受着它的柔软,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的发丝,也是这般模样吗?
赵炯昆和父亲对望了眼,心里却是很不踏实,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却不想被父亲略显焦急的敲门声惊醒,一打开门,父亲就急切地说着母亲半夜醒来要见自己。
如今蹲在她面前,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心里也是放心了不少,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那双手微凉的。
“娘,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原来是这样地让你不省心啊!弄得你就连睡觉也不得安宁!”
“说的什么话?”听着炯昆这些企图让自己开心的俏皮话,阚月玲忽而笑了,那一刻,心灵深处那个无法言说的牵挂、遗憾通通都填满了,此生,有炯昆这个儿子陪伴在身边,也就足够了吧!
人生,本就是处处都是遗憾,哪能事事都尽如人意?那个遗憾,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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