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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父子的谈话(第1页)

罗兰皇宫大殿内,几乎听不到半丝声息,所有垂首恭立的内臣将领们保持着缄默,偶尔掠向前方王座的目光里,俱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恐,高高端坐在英雄王座上的罗兰王莎特,正在翻阅着一份加急军情,神色阴骛得可怕。

尽管是例行的早朝时间,但他的身上就只是随随便便地披了件猩红色的睡袍,尚未梳洗的脸庞上胡茬青森,一双锐眼深深地凹了下去,整个人显得极为消瘦。

“七天了,我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莎特合上文件,沙哑地开口,语声却是神完气足,“你们这群废物是不是为了提前帮着某人篡位,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招数,先拖垮我的身体再说?”

殿堂内默立的数十名文臣武将尽皆被吓得魂飞天外,顿时“扑通通”闷声大起,已是筛糠般哆嗦着跪满了一地。

莎特摇了摇头,缓缓瞥向身侧:“诺维茨,关于这次的倒戈事件,你怎么看?”

王位左前侧,一名身着紫金铠甲的年轻将领欠身答道:“克罗曼作为四国联盟的轴心,自然会是罗兰首选的反击对象。我始终担心的事情现在已经发生,只不过那位多智的二皇子把军事打击变成了拉拢。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手段说服了克罗曼国王,但结果却很明显,罗兰的北方战线已经得到了很大的舒缓空间。换句话来说,驻守那里的第七、第九军团很快就会抽出主力部队,掉转枪头来填补东边被打下的缺口。”

略为顿了一顿,他那张平凡而朴实的脸庞上现出些许忧色:“再衰老的狮子,也不会改变凶猛的本性。威克多是个相当高明的指挥官,他麾下的这两支军团,会成为克罗曼帝国进军罗兰最坚实的力量。”

莎特不置可否,转首道:“哈特罗菲尔先生,您曾经是个克罗曼人,关于亚历山大得唯一的继位者,您又了解多少?”

右侧长袍垂地的中年法师沉吟片刻,道:“谈不上了解,他是个很低调的皇族,几乎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在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更像个不得志的参谋官,而不是皇子。”

“行事越是低调的人,往往就越可怕。没想到亚历山大得这种不折不扣的懦夫,居然会有着这样杰出的后代。换了他自己的话,在腹背受敌时最先考虑到的恐怕会是逃亡的路线,而不是如何有效地反击。不得不说,我已经开始有些羡慕他了。”莎特低声叹息,挥手示意一众跪倒的臣子退下,“他至少还有个能够独撑大局的儿子,而我呢?恐怕直到老死的那一天,才能够真正地闲适下来。”

诺维茨注视着靠上王座椅背,静静闭合双目的罗兰统治者,忽然发现他的双鬓已灰白,皱纹密密地爬满了前额,看上去与任何一个衰弱无力的老人毫无区别。

两个侍卫一路直拖着大皇子普尔查维斯进来,动作之间流露出的,是毫无怜悯之意。

莎特睁开的眼帘里隐现冷光:“普尔查维斯,是什么使你丧失了正常的理智?”

形消骨立的大皇子顿住了脚步,佝下了身躯气喘不已:“父皇,是我一时昏了头,上了兽人的当,才会作出出卖帝国的卑鄙龌龊的行径。”

只在瞬时间,大皇子额头已是汗如雨下,哀求道:“父皇,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侧前方,哈特罗菲尔的右手已抬起,蓝色电芒正如蛇蟒般吞吐着信芒,不断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在罗兰帝国,这位魔法领域的第一人从来就不会介意杀戮对象的身份,当他认为国王的人身安全已遭威胁时,即使是皇族,也无法令他在挥出元素利刃时产生丝毫犹豫。

莎特凝注着普尔查维斯,冷漠地笑了笑,道:“机会?我已经给了,但是你不懂得珍惜。”

“几个月以前,我发誓已经倾尽了全力,如果不是因为兽人巫师打乱了一切,或许兽人帝国早就已经插满了罗兰的军旗!”普尔查维斯注意到大魔导士缓慢地垂下了手臂,当即又跨上了几步,“我是您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加渴望这场战争的胜利!求您,赐予我获得这份荣耀的权力,这一次,您绝对不会再失望。”

“解开你的衣服。”莎特淡淡地打断了他。

普尔查维斯略为一怔,随即颤抖着双手,慢慢脱下了上身的围领礼服。

随着华贵的衣装坠落地面,一具骷髅也似的枯干身躯呈现在众人眼前,那肋骨根根可数的胸腔左侧,清晰可见心脏在表皮下的每一记搏动,两道交错成十字的粗长疤痕,宛如百足蜈蚣般狰狞地攀爬在胸腹正面,其中的纵向伤痕从喉头一直延伸到脐下,所过之处暗红色的皮肉皱褶叠起,实是狰狞可怖到了极处。

很难想象人类在这样的重伤后还能活下来,而大皇子,似乎是个幸运的例外。

“你现在的身体,还能够负荷些什么?我要的是一名统帅三军的将领,而不是随时可能会断气的病夫。”莎特轻描淡写的话语就像是一柄烧红了的尖刀,毫无怜悯地直刺入大皇子的内心深处,“你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在要求得到些什么的时候,应该先考虑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资格么?”大皇子惨笑起来,垂目望向身体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这就是资格!我为了帝国差点连命都丢掉,现在却被当成垃圾一样舍弃?我早就知道,所谓的回国疗伤根本就是套虚伪的谎言!不过,我亲爱的父皇,接替了统帅位置的人好像也对那座小城没有半点办法呢?”

外貌清癯的首席魔导士皱了皱眉,冷声道:“殿下,请注意您的语气。”

“没关系,让他说下去。”莎特不动声色地摆手,“身为君王,能听到真话的时候并不多,我喜欢这种卸下伪装的交流方式。”

普尔查维斯面色灰败地躬下身去:“您说得对,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有争取任何东西的权利,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父皇。”

莎特淡然道:“彪炳的战功,在罗兰历来就是皇位继承人能够胜出的重要条件,我很清楚这场战争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急召你回国,剥夺了曾经赋予你的全部权力?原因很简单,一个丧失了理智的统帅,是再也无法带领军队获取胜利的。”

“您是在指我已经变成了胆小鬼?”普尔查维斯全身都在由于耻辱而颤动。

“据我所知,那天晚上所有遇刺的将领,都是你叫到军帐里的。他们全都死了,而你现在却还活在这世上,这难道不是一件极具讽刺性的事情么?”莎特的目光缓缓收缩。

大皇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骤然间失去血色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个完完全全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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