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清雪的上午,相伴先她而去的丈夫,梅春入土为安。帮着向春早忙完葬礼的事,王曼丽和李军回到办公室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我真想不明白,你说老太太的灵堂怎么设在殡仪馆?"刚刚烧开了水,王曼丽就皱起眉头看着李军。
"真能问,不设在那里还能设在哪儿?”李军撇了撇嘴,“你不长脑子?”
王曼丽眨了眨眼:“我不长脑子?”
“可不是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看是春早伺候老妈到最后,可她毕竟是女儿,老太太还有儿子不是吗?可是,儿媳妇那德行,老太太就是归天了,也是不肯去她那里走最后一站的,所以,只能选殡仪馆了。"轻轻啜了一口热水,李军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
老李说的靠谱,王曼丽点了点头。说来也是,整个上午只见到裹着黑色长羽绒服,扣着帽子,戴着口罩的牛玲玲低头跟着走了一圈过场,人就站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什么,就那么站着,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咦,是不是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婆婆,以及婆家的每一个人,王曼丽偏着头:"老李,你没看见牛玲玲的样子吗?也有可能从此就醒腔,不再胡搅蛮缠了。"
"够呛,不都说本性难移吗?她不那么折腾,向家也不至于支零破碎。唉,但愿吧,但愿她以后能弃恶从善。"李军坐了下来,歇歇酸痛的腿脚。
"对了,老李,春早姐和刘志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当着大家伙的面还算客气,背过脸去就不理不睬的,这也不是春早姐的个性,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王曼丽来回踱着步,晃着脑袋,"反常,真反常,你说,春早姐是不是不想再忍下去了?"
"不清楚。"李军干脆地应道。
心中却在暗骂,看看他做的那些龌蹉事儿,像个男人吗?能理他才怪,换作我是春早,早把他踹门外了,还忍什么忍?不过,看春早这两天的做法,应该是彻底灰心了,老妈都不在了,说不准他们家土崩瓦解的时候就要到了。
"我看你是清楚得很吧?不然又琢磨什么?"见李军盯着电脑发愣,王曼丽压低了声音,“别跟我绕弯子,春早跟你亲,有些事我不知道你却知道,跟我说实话呗。”
眼睛动了动,李军瞥了眼向春早的座位:"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我能知道什么?别胡咧咧,我可承受不起。我是在想,老妈和老爸一样,一句话都没留就闭了眼,春早心里肯定有道坎过不去,你和蓝妮多劝着点儿才是。"
李军话说半截,刚坐下的王曼丽忽地又站了起来:"其实我觉得这正是她父母最用心的地方。"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出乎意料,李军坐直了身子,看着王曼丽。
"我是这么想的。”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看着热气升腾,王曼丽眯起了眼睛,“两个老人留什么话能说明白他们的心?儿女的不如意,他们是干着急什么也解决不了。究根问底,这日子都是因为什么才这样的?从春早姐选择在殡仪馆设灵堂就可以断定,牛玲玲以及他们家,在某种程度上,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春早这个嫂子确实不是个正常思维的主儿,简直就是往死里折腾。不过,这也不能解释两位老人怎么都一样,不留什么遗言给儿女。"李军晃着脑袋,表示着不认同。
"哎呀,有什么不能解释的?"清了清嗓子,王曼丽瞪起了眼睛,"他们两家具体有什么过节我不太清楚。不过,多少听说过一些,当年她父母是不同意的,因为未婚先孕,不得不迎娶牛玲玲过门。自从这个女人进了门,老向家再没消停过。我们这些外人不用打听,知道的就不少,你说,谁不知家丑不可外扬,我们不了解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李军还是晃着脑袋,觉得王曼丽的分析有些牵强。
"别老是摇头晃脑的,我说得准没错。要是当初坚决不松口,牛玲玲进不了向家门,也就不会有后来糟心的日子。说到底,是谁答应的?还不是二老?他们心里清清楚楚,临了临了怎么面对儿女?对着哭?对着后悔?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儿女还能少难受些。"王曼丽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观点。
也许是吧,细想想曼丽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选择这样的方式诀别儿女,也是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吧?唉,人都去了,现如今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逝者安息,生者坚强,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军点着头,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好了,不说了,忙了两三天,我们也挺累的,我在这儿盯着,你回家歇着去吧。"
"可以吗?"确实是腰酸背痛,能提前下班?这倒是没想到,王曼丽面露喜色。
"可以。老白没回来,我做回主,去吧去吧。"李军摸了摸滚圆的肚子。
太好了,折腾了两天,确实是累,回家躺会儿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王曼丽兴奋得连声道谢,拎起包一溜烟就没了影。
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李军趴在了桌子上,浑身疲惫,头昏脑涨。
“大哥,累了?”门开了,韩秋实走了进来。
“呦!你可是稀客?多长时间没来我们办公室了?”还是趴在桌子上,李军偏着头看着有些不自在的韩秋实,“别站着,坐呀。”
笑得有些勉强,韩秋实坐在了向春早的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笔摆弄着。
“怎么了?心里还过不去?”直起身,李军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光亮的脑门,“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了,别自责了。”
“早想跟你说说话,一直不方便。刚才站在窗前,看见曼丽姐走了,想着只有你一个人在屋,我就来了。”韩秋实声音低沉,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那夜醉酒之后,向春早、王曼丽还有韩秋实之间仿佛被施了魔咒,极其别扭,关系变得微妙,李军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明知故问:“想跟我说什么?”
“我那天确实是心情不好,喝得太多,才失了态。”锁着眉头,韩秋实的眼里满是悔意,“那之后,春早姐一直回避我,我知道她是看到了,有可能是躲走的。后来我想了很多,想起来她出去接电话,回来后就变了模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自己也喝了不少,也是稀里糊涂的,听韩秋实这么说,李军一下子拧起了眉毛:“我还真没注意到,快说说。”
“我当时昏了头,只顾着和曼丽姐说话了,看春早姐不太舒服就没多问。后来,后来,就跳舞,等回到沙发上,她就没影了。”说着话,韩秋实眼里蒙上了水幕,“唉,我怎么能犯那样的错?以前春早姐提醒过我的。”
意识到说漏了嘴,韩秋实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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