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哥和然哥见了,忙围了过去,拍着巴掌叫状元爹爹。徐婆子一见儿子这身打扮,比以前见过的县太爷还威风,当即忍不住哭了起来,连宁氏也一边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下来。
朱朱和青青两个连忙一人一个,拿帕子给他们拭泪,青青笑道:“这就哭了?将来我爹给你们挣个诰命回来,到时候你们凤冠霞帔的穿上,那时候才该哭呢。”
宁氏被她逗得噗嗤一笑,连徐婆子也连连点头,哽咽的说道:“祖宗保佑,咱家出状元了,就咱那平阴镇,近二百年也没听说有个状元啊。青青啊,你爹他给咱家、给咱镇里争光了。”徐婆子说着说着,呜呜呜的又哭起来。
徐鸿达听着母亲的话,想着母亲拉扯自己三兄弟长大,吃了不知多少苦,今日自己中状元,母亲又喜极而泣,真可谓慈母心肠。徐鸿达心里感慨不已,穿着状元冠服,在母亲面前一跪,给她磕了三个头。
徐婆子原本都擦干了眼泪,见儿子一跪忍不住又哭起来,颤抖着站起来,弯腰抱住他的头:“儿啊,娘看到你中状元了,娘没白活啊。等你打马游街后,娘得回家,得上你爹坟上和他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你爹啊,他没福。”
徐鸿达忙说:“赐过恩荣宴后,我们这些新科进士都有假期,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徐婆子又哭又笑的连连点头:“到时候你就穿着这身衣裳回去。”徐鸿达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连忙解释:“娘,这个用完了得还回去的。”
徐婆子闻言,立马止住了哭,忙让徐鸿达站起来,仔细检查了下衣裳,见没沾上眼泪没弄皱才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徐鸿达一身状元打扮,遗憾地说:“还要还回去,太可惜了,原本娘想着,以后还让你穿上给娘看呢。”
徐鸿达讪笑两声,也束手无策,倒是青青笑道:“不如我给爹画一幅画像,祖母什么时候想看就拿出来看。”
徐婆子忙说好,青青把自己打的木头画架子拿出来,选了那用大张的白录纸夹在上头,又取了碳条出来。朱朱见状忙去厨房,青青每当拿碳条画画时,都需要一种叫面包的无油点心来擦线条,朱朱帮着做了好多回了。正巧早上有发好的面,也不用多讲究形状,朱朱一连揉了几个出来,塞到了自制的密封炉里,小半个时辰就得了一大盘。
此时青青已经打好了线条,徐婆子也不嫌累,站在青青身后看了一个时辰,直到一幅惟妙惟肖的人物像画好。然哥在后面连连拍巴掌:“二姐就是厉害,画的和我爹一模一样。”徐婆子欣喜之下又觉得有些不足:“可惜了,没颜色。”
青青笑着将画像收好,一边哄她道:“行,回头我就给您画个有颜色的,到时候挂你屋里,等人来做客问:这是谁啊?你好显摆说:这是我的状元儿子啊。”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宁氏神情有些微动,似乎也想挂一幅,她转头看着青青,青青一哆嗦:“娘,你想说啥?”
宁氏慈爱地摸摸青青的头,认真地嘱咐说:“赶紧叫人打个大架子,在去买些没裁的大张纸,明儿给娘画个你爹打马游街的画。”
青青瞬间给跪了,不带这么压榨童工的。
翌日,徐鸿达四更天就起来,梳洗过后,也没敢喝汤粥,也不敢吃有味道的食物,干噎了四块枣糕,喝了半盏茶,又重新刷了遍牙,将国子监送来的状元冠服穿上。侍笔、侍墨两人早就将马车准备好了,等徐鸿达上了马车,车夫忙向内城驶去。
马车到宫门口时,已经有好多进士等在那里了,见一身状元服的徐鸿达下了马车,众进士皆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立即上来攀谈的。徐鸿达为人一直很谦逊,又确实有真才实学,众人皆心悦诚服。
忽然一辆标着太傅府的马车驶来,徐鸿达心里暗叫不好,东看看西瞅瞅想找个人多的地方藏起来,可众人皆穿着深蓝色的罗袍,只有徐鸿达一人身着大红罗袍,沈雪峰一眼就看到他了,蹦跳着过来搂住他的肩,脸上十分惊喜:“哎呦徐兄,原来你是新科状元啊。原本我琢磨着我怎么也能拿到第一甲第一名来着,谁知昨天等了一天也没人通知我去国子监换衣服,我爹好嘲笑我来着。”
徐鸿达一脸黑线:大庭广众之下你这么自恋好吗?沈雪峰见徐鸿达不说话,也不在意,还问他等忙完了这些怎么庆祝?就差明着和徐鸿达说请我去你家吃饭这类的话了。
徐鸿达请他一回就被闹的头疼了半天,打死不肯邀约,只说等恩荣宴后要返乡一段时间,沈雪峰闻言十分遗憾,只能说等他回来请他吃酒。
不多时,文武百官也都到了,宫门打开,有礼部人员专门引着这些进士来到太和殿一侧,此时卤簿已摆在殿前,两边乐队陈列。礼部、鸿胪寺设了黄案,徐鸿达等众进士此时已经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按照顺序立在殿前的石阶外等候。
也不知站了多久,徐鸿达只觉得腿脚有些发麻了,刚想悄悄地挪一挪步子,就见礼部官员已到乾清门处,奏请皇帝乘舆,到太和殿升座。此时奏响了中和韶乐隆平之章,司礼者执鞭柄站在玉阶下鸣鞭三响,鞭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霄。
徐鸿达垂首站立,睁大眼睛看这场自己一生最难忘的仪式:读卷大臣等官员向盛德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鸿胪寺官员引众多新进士就位,宣读制诰:“盛德十五年四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随着传胪官唱:“一甲第一名徐鸿达觐见!一甲第一名徐鸿达觐见!一甲第一名徐鸿达觐见!”连续三次洪亮的唱名,听得徐鸿达心潮澎湃,大步走出队列到御道左边郑重跪下……
随着礼部尚书将皇榜送出太和中门,张挂于长安街上,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也随之而出。
朱子裕早就从自家产业的酒楼里要了一个二楼包间,徐家一家人早早的来了,青青支上画架子,先打好底稿,画上繁华的街道、林立的商铺酒楼、熙熙攘攘等待围观的百姓。青青画画时极为认真,她或是抬头观察窗外的每一处细节,或是低头在纸上涂涂画画。
徐婆子等人都在另一扇窗户前往外瞅,时不时的问下时辰,嘀咕着怎么还没来,只有朱子裕抱着然哥,静静地站在青青后面,认真的看着她作画。
然哥虽然今年只有三岁,但对画画却十分感兴趣,他本就是不是个闹腾的孩子,虽因年幼偶尔还是会哭闹一下,但这时只要拿出一幅画拿,他能立马安静下来,趴在炕上看半天都不动地方。青青也有意培养他,学着当年画道长教导自己那般,画出轮廓来,先叫他自己试着涂色。
宁氏见朱子裕抱了然哥许久,过来问他:“可压胳膊了?他如今大了,越发沉了,我来抱他吧。”说着伸手过来接。却不料这一动挡住了然哥的视线,然哥瘪着走,一手搂着朱子裕的脖子,另一只手不断的推宁氏。
朱子裕见状忙笑道:“婶婶不碍事,我这些年见天习武,连一百斤的巨石都能举起来,何况他这么大的小人。”宁氏还要客套两句,忽然徐婆子一声尖叫:“来了!来了!快过来看。”宁氏再也顾不得小儿子,忙到徐婆子边上,探出身子去。
青青也将从画架一侧往楼下望去,只见徐鸿达一身大红罗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一左一右是榜眼和探花二人,在后面则是二甲和三甲的进士。
见到期待已久的盛事,百姓们挤挤攘攘都高声呐喊,也有那年轻的姑娘看探花长得俊俏,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扔荷包、扔香囊,徐鸿达今年也才二十九岁,虽不如探花抢眼,但看这也是白白净净一谦谦君子。也有见探花身上挂满了的,就转手往徐鸿达身上扔来。
徐鸿达练了六年的五禽术,身手十分矫健,只见他或是夹一夹马腹,让马快走两步;或是假装回头向后了望,正好能完美避过荷包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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