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唐装马褂,朝叶卿卿看了一眼,语气还算恭敬,“二小姐,我们只是秉公办事,若令您感到不适,还请见谅,毕竟老夫人的命令,我们谁也不敢违背。”
胡管事是叶家新晋的管家,才上任一年不到。
叶卿卿还记得半年前,家里出事,她生平第一次放下了引以为傲的自尊,跪在叶家门前祈求帮助。
在长跪了五个多小时之后,她的身体几乎就快脱水,迷迷糊糊中得知老太太终于肯出来听她说话了。
她希冀得抬起小脸,可是下一秒,后背却传来一阵骨裂般的剧痛,在叶云焕的搀扶下,走出家门的叶老太太见到叶卿卿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用自己的拐杖狠狠抽打她的脊背。
拐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每一次落下,都令她疼得几乎晕阙过去,耳边不断传来老太太嘶哑的诋毁和辱骂:
“扫把星!你这个扫把星!如果不是你和你妈抢走了世成,他又何必跑到外面去吃苦?又怎会沦落潦倒至酗酒出车祸?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那是叶卿卿第一次看见苛刻严厉的老太太流泪,她以为流泪就代表会心软,所以尽管就快支撑不住,却还是忍着痛楚祈求,“奶奶,求求您……求求您让妈妈见一眼爸爸,就一眼……”
“不可能!”
她尤其记得老太太当时那双灰褐色的眼睛里迸射的凶光,那不是看孙女的眼神,而是看仇人的眼神。
叶卿卿强忍的眼泪在那一刻,终于决堤而出,膝行数步,才爬到她的脚边,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尊严哀声祈求,“奶奶,让妈妈见一眼爸爸吧,就一眼,最后一眼……”
她原本打算瞒着妈妈,不让她知道爸爸的事,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爸爸出事当晚医院便下达了病危通知,妈妈吐了好多血。
她得的是急性白血病,原本在爸爸的悉心照顾下,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可一夜之间就恶化了。
妈妈最大的希望,就是死之前,看一眼爸爸的骨灰。
所以哪怕是要叶卿卿丧失所有的尊严,她也要帮妈妈实现这个心愿。
她跪在地上,不断得祈求,喊得嗓子都哑了,到最后,还是胡管事前来好言相劝,“二小姐,老夫人累了,请您谅解一个刚刚丧子的母亲此时的心情。”
然后便是叶家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在她眼前重重合上的声音。
叶卿卿晕倒之前,心中在想,为什么没人谅解她?
那是她的爸爸啊,是她和妈妈的顶梁柱,是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英雄。
她只是想替重病的妈妈求一个心愿,她不想妈妈伤心难过,她不想失去了最爱的父亲以后,还要失去母亲……
……
叶卿卿从记忆中回过神时,黑色大奔已经缓缓开到了叶公馆的大门外。
家里好像来了不少人,院里院外停了好多车,轧得外面的雪道泥泞不堪。
见她表情疑惑,胡管事摸了摸嘴角的八字胡,笑道,“二小姐不必感到惊讶,今天是大小姐生日,老夫人在家里给她置办了生日宴,今天请您回来,也是为了让您沾沾大小姐的喜气。”
叶云焕生日?
怪不得家里这么热闹。
女孩眉心一蹙,垂下眼睫,雪光在她的鼻梁上投下一片剪影,眸底闪过一抹冷嘲。
恐怕在老太太心目中,叶云焕是嫡亲的孙女,而她才是那个私生女吧?
何况这样的架势把她绑回来,当真只是沾点喜气这么简单么?
叶卿卿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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