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天气还是秋雨绵绵,并未好转。陆续有船队冒着小雨从扶风、新野、江夏三地运来不少物资进仓,中府仓曹、尉曹官员忙得团团转,而陈道景也从这些船队中挑选了一些大船和水手、士兵,使水师得以充实,兵员扩充到八千多人,渐成规模。
水师是要按船只来配置兵员的,陈道景共编练了八个旅,六个主力作战旅,一个后勤转运兼侦察旅、一个水师军府营寨船匠及杂役旅。加上各种杂色人等,水师实际已有近万兵力,兵员主要是就近招募,加各郡运粮官兵抽选编入。
陆万斛从各地征集到一些船只,草创了水师之后便回了鱼梁洲大营治军,陈道景帐下将领和军吏不足,还要筹备在岘山之南江北岸建一个造船工坊,将有相当统领水师经验的何崇勋、潘嘉两人调要过去了。而垣护之与周超,完成使命自是归队回军营了。
这糟糕的天气,中府官员们做不了什么事,议事却很是频繁。索邈的到来,自然也就加入了对文官品级与官制的全面改良之事,中枢省、部、寺的改组,已经渐有眉目,这使得刘义符也要成天坐在中堂东后侧的书房批阅一些草案奏本。
正是下午时分,刘义符批完了金曹、工曹拟铸币监矿相关的政事,正提笔专心写一副大字,临摹的是王羲之的行书,写的是“雍州州学”四个字,写了几遍都不好看,因为繁体字笔划多,相比于行书,他其实更擅长行草。
写了十几副纸后,刘义符有些丧气,让乔驹子都扔进火炉烧了,拿过一份索邈昨天下午递上来的折本,建议改元。
因为建康朝庭伪帝僭越,就此以今年改元为元嘉元年,甚至都不等到次年才改称年号。所以索邈在奏章中很不客气地指出朝庭的肆意妄为,言称吉翰的所拟年号是“建始”,何承天的是“皇泰”,郭叔融没拟年号,但认为这两个都不太吉利,请刘义符自己定。
朝庭所用“元嘉”这个年号,东汉桓帝刘志用过,意为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而“建始”这个年号,汉成帝用过,“建”是建立朝律的意思,“始”即是大而始,可用但确实不怎么好。“皇泰”,意为安泰辉煌,也不太好。
正统?嘉靖?也还可以,但偏狭了一点,帝王应胸怀宽广,放眼天下,这就不好了。
年号也不是一定就要两个字,三个字,四个字,都可以的。刘义符认真细数,能数出一大堆来,但要合用又贴切,却真不多。他思之再三,提笔写下了四个大字:建武开元!
“啊?用四个字?”乔驹子一怔,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将这张白纸移开,点头道:“好!合用!”
“那当然合用!”刘义符随口应了一声,再拿过一张纸,这次他不再摹仿了,闭上眼睛细细揣摩了一会儿,随之笔走龙蛇,州学匾额也写好了,这次的“学”字没再写得那么难看,行草体的笔画带得均匀有形。
刘义符大为满意,再接着写了一副“隆中营”三个大字。隆中营自是驻兵古隆中,这是刚成立的,调回张弼为殿中班剑直都尉,苑义夫为副都尉,侍卫与中府斥侯营合并扩充为十个都,共一千一百二十人,因为现在各军都有自己的斥侯队,中府斥侯营就没必要了。
苑义夫常侍随驾,而张弼兼领,并与柳安民实管“隆中营”军务,并以中府左、右都尉马文泽、赵文俊分掌其事,兵员也就是两千梁州精兵与部份本地大族子弟编入,目前四营两千二百士兵。这是刘义符草创汉之“细柳营”一样的后备军官学校了。
待墨迹干透,乔驹子拿着三副字送内史左子逸那里,刘义符看了一会儿奏章,都是王公度呈报,高道谨副署的鱼梁洲大营与岘山水师大营的后勤诸事,这些只要“可可可”或“善善善”就好了,批起来很快。
最后一封是攻取荆州的作战方案,还是王公度的笔迹,但署名者包括了三长史,刘义符郑重地细看了两遍,再三推敲,见战前与善后诸事都规划得很是仔细,也就以朱笔写上两个字:大善!
刘义符批完,拿起最后一道奏本扔给乔驹子,不想这一扔,竟然从中掉下一张折叠的小纸条来,他有些惊奇地捡起来打开一看,是王公度写的小楷,内容是有关唐氏所造军队旗帜符印诸事。
因为这一下雨耽搁四五天,而唐氏的时间一宽裕,鱼梁洲与岘山两处大营的军队所需都快制齐了,但王公度也让襄阳州府募了几千兵,凑成了四个步旅,两个水师旅,这就六千七百多兵员,也要新的旗帜符印。
这事自工曹成立后,也可以制作,但匠人打造兵器不错,做这些细致的反而不如做首饰的,所以做得慢。王公度的想法,是想让中府节制的军队以后由工曹、金曹负责,而地方州兵要跟上改制进度,只能继续让唐氏做。
可王公度这老货贼精,大概是看出自己近来与唐氏接触得有点频繁,就玩了这么一出,由自己与唐氏谈妥的都是记帐,他王公度若让唐氏做,可能要掏钱。
而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随着辖地扩展到五州,军队全部更换一遍,这开支是有点吓人。要知道仅是中军四万多兵,从旅以上的旗帜就有几百面,符印就有四千多个,这还是很多符印挫掉一层重新雕,减少了用料。
而本朝开国,军队是沿用前朝,前朝沿袭曹魏,本身都没什么变化,王公度肯定是算过这个帐才想要甩锅的。与高门比起来,唐氏这个级别的商户只能算是小摊贩,王公度这么做,还让自己做帮凶,就有点不厚道了。
“去知会一声,让苑义夫备车,去唐氏那儿,二三十侍卫常服随从。”
见乔驹子回来了,刘义符随口吩咐一声,尽管天色有点晚了,他还是打算去看看,便先回后院小楼上换了一件普通常服,出行宫东后园侧门,街巷口马车已备好了,苑义夫只带了二十名侍卫,皆是一身青衣短打扮。
马车直上北大街,由城北转向东面拱辰门大街南下,距东大街还有一个街区时,刘义符特地掀开车帘看了看,竟发现街道对面高府门前,高令娴一身荷叶绿襦裙,外穿了一件月白色帔子,怀里还抱着丰城侯才两岁多的大胖小子,正与丰城侯夫人冯娘子说着话,显是送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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