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日,娴贵妃就病逝了。据说在她生命中的最后几天,不肯吃药,不肯吃饭,最后终于见了陛下一面,确实请求他不要把自己葬在他的身边。
皇帝流下一滴泪来,同意了她的请求。
自从娴贵妃病逝后,陛下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甚至于在前几日的早朝上,说着说着,突然就干咳不已,直至咳出血来。
群臣在惊慌失措之余,突然意识到,储君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必须要早立太子,以备不测。
勤政殿内,皇帝望着一堆请立太子的奏折,对齐越说道,
“群臣请立太子,你怎么看?”
“敢问陛下,群臣请立太子,立的是谁?”齐越站在皇帝身旁,反问道。
皇帝没想到他倒是不避讳,“你觉得是谁呢?”
齐越笑道,“总不会是儿臣吧?”
皇帝一愣,随即也豪放不羁地开怀大笑,“越儿又有何不可呢?”
他如今心里属意的,的确是赵王齐越。在他剩下的几个儿子中,论年纪,齐越最为年长;论阅历,他去过大晟各处的山河,人情世故皆是熟悉;论能力,他与各级官员都打过交道,这几个月自己交给他的差事也全都办的不错,不然群臣也不会请立他为太子;论家世,他母家早亡,绝对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但是,若没有强大的母家支持,他以后又如何能平定朝政、稳定朝局呢?
“无论为君还是为臣,儿臣只愿能效忠国家就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
皇帝没有接他的话,心里却想着,即使你有让贤的心意,让幼子为储,日后你权高位重,照样有朝政不稳之险。
“越儿过了年也有二十岁了,也合该成婚了。京城中的世家子弟里,可有你钟意的?”
齐越双眸微微一沉,坦言道,“儿臣心悦陆家长女陆氏。”
???
皇帝愣住,这是他从未预想过的一条道路。
“陆廷朝的女儿?”
他原以为齐越会选晏家,或是别的前景较好的世家大族。自从晋王被废后,陆廷朝就被他贬为文职小吏,这已经是开恩了。如今陆家已然失势,他还选陆家作甚?
“难道京城里还有别的陆家吗?”齐越问道。
“为何要选陆家?”
你还说没有和陆廷朝勾结?皇帝暗暗气道,但最终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来。
“因为陆廷朝是可用之人。昔年唐太宗不顾魏征是太子旧党而启用,才得以有贞观之治。如今我朝清洗党羽,朝中无人,士人人心惶惶,不敢抛头露面,恐有杀身之祸。”
“如今陛下器重儿臣,若以陆廷朝之女为儿臣之妻,会让天下人看到陛下的圣心仁厚和求贤若渴,国家方能长治久安啊。”
皇帝沉默不语。他被齐越说服了,娶陆家女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他还得给晏家那边一个交代。毕竟皇后之前来找他,就有意把侄女嫁给齐越,这件事他也默许了。晏家如今还算忠诚,朝中威望极高,二房又在边疆镇守多年。如今齐寻一死,他们家元气大伤,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
“可皇后这几日来向朕求一门姻亲,朕已经答允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齐越。
“恕儿臣直言,晏家已历四代,如今晏时虽审时度势,但难保子嗣皆为忠君爱国之人。若长久繁盛下去,恐怕会步魏晋时王谢两家的后尘。”
“依儿臣之见,不如将陆晏两家同时纳入,陆氏为正,晏氏为侧。这样,既全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彰显我朝对功臣的抚慰,也可顺势打压晏家一番,让其安分守己。”
皇帝听了赞许的点点头,没想到他这儿子驭臣之术也如此了得,怎么从前竟没意识到他这般有主见?
“就依你说的办。如今你长大了,朕也放心将许多事情交于你去做了。”
他盯着齐越,盯着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儿子,试图从他的身上看到寻儿和桓儿的影子,可惜盯了许久,既没有发现桓儿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发现寻儿的老成持重,什么也没有发现。
“希望那个位子,你能好好坐稳了,别辜负了朕的期望。”
不要像他们两个孩子一样。
洪熙二十四年正月初一,皇帝大赦天下,皇三子赵王齐越被立为太子,位居东宫,辅助陛下处理国事。
允陆廷朝官复原职,并将陆廷朝之女陆氏册封为太子正妃。朝中齐寻、齐桓党羽皆有留用,朝臣无一不对新太子齐越感恩戴德,称赞有加。
太子仁厚,将含章太子之女舜华郡主收为养女,皇帝龙心大悦,更加放心太子,下令太子监国。
洪熙二十四年春日选秀,晏时之女被侧立为婕妤,另立三名秀女入选东宫。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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