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到八月十五。
没出李岸所料,三天时间确实太短,不过木板也做出来一大半,竹枪也在李岸孜孜不懈的加班中全部安装完成。
还有时间!
有一部分村民早在八月十三就开始秋收,不为别的,要赶紧弄点稻草把虎子家那几座明晃晃的弩机遮住。隔壁村的村长过来通知,官府八月二十收粮,要是让官府看见了这可不是小事。
私自造弩,视同谋反!
哪怕你造弩打土匪也是谋反!
也有可能在那些官老爷的潜意识里,打土匪确实是谋反吧。
李岸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现在正红着眼睛打稻把,连日的疲惫,加上稻田里纷飞的稻屑带来的瘙痒感让李岸更痛恨这个世道。
官收粮,家里有几人就给你按乘二十亩算,一亩产量算一石,到来收粮,按人头数,十税其一,一人两石粮,至于你有没有收成,官府可不管。
李岸只能说算得真准,大姑总共种了五亩地,在平日精心伺候,到了秋收总共也就能产八石粮。要是遇上个天灾,那十有八九是要去坐牢。
村里其他人家大概都差不太多,家里有男人的种得多一些,但是官府会以这些人没有上战场为由额外征收男丁税,一人交两份粮食。
李岸问过虎子为什么要这么算,直接收一半不得了。虎子说朝廷有公文,连年大战,皇帝体恤民情,减农税为十税一,如有收,可斩。
可他娘一道公文便不管不问,好像一份文件就是泼天大恩,下面的人当然知道上面不会下来,于是各种蝇营狗苟,阳奉阴违。
对黎民精于计算死命压榨,向上面说粮食亩产近两石,皇天开恩,便按照古时的一石计算收税,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于是当官的高兴,皇爷高兴。前方大军大战镇守边疆,民众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盛世之景!
官府过后便是匪来,匪收米,收两成,倒不是土匪有良心,只是因为土匪不愿自己舂米,而大米不易储存,便收了两成,而后土匪便开始准备年货。
所谓年货,便是谁家有漂亮姑娘长成,或者谁家又购置了新物件,谁家挣了钱,那就是土匪的年货。年后再一次一次打秋风,彰显存在感。
而农户只得提前舂米,放在谷糠中细心保存,只等下次土匪来时交人头粮,一次一人一麻袋。粮少,粮潮,生虫则人头落地。
打秋风一直持续到六月下旬,便给村民们收割粮食的机会,周而复始。
为了好收粮,土匪和官府们强行让百姓形成一个聚居区,而不是伴田而居。轮番压榨下,可怜百姓种地一生,却一年只能尝一次米饭的滋味。那些个土匪的牲畜却顿顿有粮吃,一头头膘肥体壮,好不威风。
附近有五个村落,互相相离三四里左右。星罗棋布在这周围,猫儿岔村最靠海,再往海边走就不许住人了,怕人造船逃跑。
李岸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离谱的事情,所谓民不聊生,就是现在这种光景吧。
今年大伙集体减产,一亩估计也就能出个一石多点。官府来过以后,手上便没有粮可交,所以,所有人都默默卯足了劲,孤注一掷去相信心中的期望。
李岸要感谢那几天做砖的经历,这打谷粒还真是个体力活,不过比起大姑挑着谷穗来来去去显然要轻松多了。
八月十七,村里全都默契又快的收割完了谷穗。走到哪里都是满满都是青草香。
晒谷,翻谷忙不停,虎子院子里的弩机也藏在草垛里面,严严实实。
趁着这几天晒谷,李岸终于是和众人一起把木板造好。
八月十九,李岸洗过澡后回到家,睡得异常踏实。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家,见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大哥,还是和他们坐在餐桌上说说笑笑,还吃着以前一样的菜,接受着爸妈逼婚的唠叨,简单纯粹又幸福。
直到醒来,李岸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出门看到晒谷的地方谷子少了大半,李岸便知道大姑早就已经挑着担子,去到村口等着官老爷过来收粮去了。
一担谷子有两石重,大姑需要挑两次,家里只有一根扁担,但是有四个箩筐,为的就是交粮。你不先备好难道让官老爷等你?
李岸也不知道那个瘦弱的大姑是怎样一个坚韧不拔的女人,那么瘦弱,却从不叫苦,四十多岁年纪,还能挑两百多斤的担子,李岸心中暗暗佩服。
不知道官兵大约什么时候到,大姑没有跑回来叫自己显然是还没来,不过李岸暂时没打算得罪官府。
这群官兵不好得罪,人家有一万种办法合理合法的弄你,至于老爷府里坐着那之乎者也的玩意儿就更不能得罪了。那家伙不但要弄你,弄你之前还要想办法让弄你这件事符合大义,受世人称赞。最后仇也报了,名也有了,一举两得。
李岸可不想做这些人的经验宝宝,起身快步往村口走去,却见所有村民都已经在村口等着了。虎子已经把战略部署和他们说过,他们知道,打走这些官兵,才能有接下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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