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分公司人员轮值领导迟迟定不下来,庄敬急得嘴里溃疡,舌头疼得吸着气才能说话,没有再过问付小金的事情。
张之义不明白轮值领导定不下来,为什么庄敬要着急上火,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公司领导着急的事。庄敬叹息:“是应该领导着急,但是你知道定下来,后面的流程是谁走吗?是我,是我们人力资源部门,上会讨论通过后要考核,然后公示,向上级打报告,上级同意后下文,文件下发还要再走一遍流程。一旦确定了人选,国外的急着回来,一会儿一个电话问什么时候能交接工作回国,从领导开会通过就开始抱怨我们工作效率低,官僚作风严重,都成孙子了,哪来的官僚作风啊。”
张之义皱起眉头:“需要这么复杂吗?简化流程,报告上有领导签字,直接下文不行吗?”
庄敬吸了两口气,忍着疼说:“你去问你们单位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行不行,做得这么严谨,考核的时候还挑你一堆毛病,这儿不合格,那儿有漏项。做具体工作的人多难,你们领导是没有体会的。”
张之义看着她因吸气而皱在一起的五官:“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可以养你的。”
庄敬白了他一眼:“这是两回事好吗。在单位上班,不辛苦,就得做混子,我宁愿辛苦点儿。”想了想说:“其实也不辛苦,或者说是苦并快乐着,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看着那么多人努力打拼,感觉人生就有一股劲儿。”
张之义想起女儿张蓁蓁怀着孕为筹备幼儿园开张四处奔走,每次见了他都嚷着“爸爸,我要累死了”,但语气和表情极其开心的。有事做,有希望,有爱和被爱的人,这样的人生很幸福吧。
一个月后,陈白和告诉庄敬,付小金治疗失败,以后再也不能站起来,只能坐轮椅了。
付大金没有被判刑,和解条件是付小金的父母从付小金家搬走,从此以后不再往来。付小金请了一个保姆居家照顾她。陈白和说这是潘沂蒙给出的意见,庄敬觉得这不是潘沂蒙能提出来的解决方案,整个过程中都有潘志钢的影子。
姚青远和陈白和参与了整个调解过程,事情结束后提出请庄敬、高永洁和陈白和吃饭,表示从前辈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听到“前辈”两个字,庄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职场前辈这个词,让她感觉自己成了老太太。推辞了几遍,姚青远坚持要请,三个人提出去吃烧烤。高晓佳听说后直接挽住庄敬的胳膊不撒手,庄敬只好带着她一起去。
到了烧烤店,庄敬发现付大金的超市关门了,卷帘门上贴着招租的告示。高永洁看她一直盯着超市看,告诉她:“在没有和解前,付大金住在拘留所里,他老婆天天和婆婆吵架,超市一直没有开门,付大金出来后,把超市里的东西打折处理了,说挣不出房租,不做了。”
姚青远是在调解过程中了解到付大金这些年开超市,所谓减免的房租都是潘志钢交到后勤公司的。付小金说自己以前不知道这件事,也是离婚时才知道的。姚青远听完心里很难受,感慨好人没好报。
姚青远是潘志钢一手带出来的营销精英,连续拿了两年营销冠军。三十而立那一年,成为大公集团最年轻的部门副主任,他一直记得潘志钢和他谈话时说过的话:“我36岁时成为大公集团最年轻的部门副主任,你们年轻人真是遇到了一个好时代,年纪轻轻走上领导岗位,前途无量,一定要好好努力,感恩时代,感恩企业,感恩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
他一直感恩大公集团的培养,感恩潘志钢手把手的传授经验,与其说是他拿到的营销冠军,不如说是潘志钢带他做出来的成绩。让他到办公室当副主任,是为了让他熟悉公司运营流程,熟悉管理制度,为下一步提拔做准备。
潘志钢母亲去世的时候,正好赶上他老婆生二胎,他休了半个月陪产假。回到公司后,他白天抓紧一切时间工作,下班急忙回家照顾老婆孩子,也没有人会刻意告诉他潘志钢出家的事。没有人说,他也就不知道。直到付小金和陈白和在会议室吵起来那一次,他进去劝架才知道潘志钢出家的事情,他不相信,跑去营销部问舒新雷,得到答案后,他震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工作起来激情洋溢,与人打交道光芒四射的潘志钢怎么会出家呢?那天晚上回到家,他就发烧了。
听说潘志钢一直为付大金交房租后,他想起自己相信厂里潘志钢以权谋私为付大金免房租的传言,直接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潘志钢对他有知遇之恩,对他有再造之恩,他怎么能相信那些谣言呢?
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了一晚上自己对潘志钢的感恩之心,庄敬不想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陈白和喝下一大杯啤酒,称赞姚青远:“你有感恩之心,不错,这才是人应该有的样子,一点儿感恩之心也没有,那还能算是个人吗?”
高永洁看庄敬一直低头吃,问她感恩到底感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十年前女儿蓁蓁就问过她,当时她查了资料,加上自己的思考后,是这样回答的:感恩是对生活中所拥有的一切感到感激和珍惜,是一种个人感情。一个感恩的人知道是谁帮助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空,从而对养育了自己的大自然和帮助了自己的人们拥有感激之情。
高晓佳忽然说了一句:“以前付小金一家都靠着潘总生活,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回答,也回答不了。庄敬想到,俗话说的“靠山山会倒,靠树树会摇,靠人人会跑,靠自己最好”果然是对的。付家这些人靠潘志钢这棵大树支撑起来的生活,终究是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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