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薇借钱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但是对张之义的打击每天都在延续。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疼爱的妹妹和外甥女会骗他,而且一骗就是十几年。让他的心更撕扯的是,父母和妻子女儿都知道张之薇骗他的事,母亲帮着骗,妻女不屑于与他明说,因为她们知道说了他不会信。
如果没有发生莉莲的事,张之义不会有耐心与妻子讨论张之薇借钱的事。他意识到,看似功成名就的他,在某些方面是愚蠢的,而且愚不可及。
容非比赛的事有假有真,假多真少,那么其他人与他说的事情呢?他不敢深究。他问庄敬有没有骗过他,庄敬看着他受伤的眼神,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有隐瞒,但是从来没有骗过你。”张之义理解为有些事没有说,但是说过的事情都是真的。
吃完晚饭,庄敬带蔫头耷脑的张之义到楼下散步,挽着他的胳膊劝他不要再想之薇的事情。张之义问庄敬其他夫妻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以前以为自己是个难得的好丈夫,现在看来连一般都算不上。
庄敬根据自己的观察与体会,总结了夫妻关系的四种模式:第一种是冤家,吵起架来天翻地覆,和好后照旧恩恩爱爱;第二种是情人,自己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圈,互不重叠,彼此除了身体没有其他任何形式的需要;第三种是搭伙过日子,心里互相都有埋怨,不甘心,但是一旦分手,生活质量会直线下降,会对老人、孩子和养老造成很大影响,所以凑和着过;第四种是神仙眷侣,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流彼此的心意,感情没有任何障碍,两个人只要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幸福的化身。
第一种和第三种占多数,第二种和第四种人间稀有。当然,几种模式混合在一起的也有,庄敬总结自己的婚姻就是第二种和第三种的混合体,而高晓佳和李云程是第一种和第四种的混合体。庄敬的多年搭档,大公集团人力资源部事主任陈白和对号入座自己的婚姻是第一种。
张之义听完了更加不高兴,李云程和高晓佳二婚夫妻,凭什么他们是第一种和第四种的混合体,他说和庄敬是第一种和第四种的混合体。
两个人边走边聊,张之义心口堵着的气体消散了一些。他想起刚结婚的时候,他们经常吵架,每次吵架他都会气得离家出走,回父母家住一晚,第二天回家后两个人就和好如初。他语气委屈地问庄敬:“你后来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吵架了?总是回避问题。是我哪里做得过分了吗?”
“不是你,是孤单打败了我”,庄敬浅浅地笑着:“每次吵架以后你生气走了,我娘家在千里之外,无处可去,一个人在家里做一大桌子菜,看电视,整理衣服,心里特别空,感觉就像自己一个人飘在海上一样,那种孤单一人的感觉特别不好。所以我后来就不想和你吵架了,生闷气虽然也难受,但是你会在家里,不会感觉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张之义眼圈红了又红,揽住庄敬的肩膀:“你当时有多孤单,我现在就有多难过。我不知道,真的,敬敬,你的那些感觉我都不知道。我很害怕你动不动就提出要回渭南,所以看你和李云程玩在一起很开心,我连醋都不敢吃。”
周六,张之义午睡醒来后一个人歪躺在沙发上抠指甲。庄敬看了会儿书,看他情绪不高,问道:“蓁蓁去订婚纱,晚上不回来吃饭,要不我们去看看爸妈,一起吃?”
张之义懒洋洋地说:“我妈那个脾气,去了也不消停,还不如不去。”
庄敬不再说话,想下楼转转时,手机响了,一接通,连珠炮似的质问就传了出来:“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不给之薇转钱?之义为什么把手机关了?你让他接电话。”
张之义换了个姿势歪躺着:“妈,容非爸爸给我下了死命令,这次无论如何不能给她们钱。你先问问容非,让她给你说实话,你再训人行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庄敬都可以想象出婆婆大人暴跳如雷的样子。
庄敬这些年坚守“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家里的事情和公公的沟通比较多,婆婆和小姑子的事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准备穿鞋时,张之义叫住了她:“敬敬,坐下来,我说几句话。”
庄敬竟然从语气中听出了无奈和伤感,她的心一软,安慰道:“不会有多大事的,你别想太多。”
张之义抠着手指甲,低着头说:“我早晨给容非爸爸打了个电话,他说前几天晚上十一点多,容非喝了酒以后给李自勤打电话,让他到一家酒吧接容非,说如果不去,酒吧就要让容非以身抵债,容非让李自勤看着办。李自勤要了地址,给容非爸爸打了电话,告诉容非爸爸如果他不去,他就报警。容非爸爸到酒吧接了容非,带回了自己家,训了几句,容非就把电视给砸了,还骂她爸爸没本事,窝囊废,一辈子就会开出租车。她爸爸问我,自己家女儿教育得这么好,把容非惯成这样,良心上过得去吗?”停顿了几秒,他叹息着说:“容非爸爸这么说,我心里很难受。我说我女儿从来没有管过,他爸爸说,是,你们全家都是是非不分的糊涂蛋,怎么可能教育出那么好的孩子,是庄敬教育得好,他说他早应该向你学习,带孩子躲我们家人躲得远远的。庄敬,你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五十多岁了,为什么大家都对我不满意?”
庄敬拍了拍他的后背:“容不易说得不对,他的女儿和你没有关系,是妈太溺爱之薇了,溺爱得不分是非对错,如果硬要说你有错,你就错在心太软,尤其是对妈妈和之薇心软到无力抵抗她们的任何要求,即使知道不对,也不愿意惹她们不开心。”
张之义把庄敬抱在怀里:“今天晚上我自己回家一趟,和妈妈谈一谈,全是不开心的事你就别去了。”
庄敬回抱他:“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知错就改,回头是岸,从现在开始纠正之薇和容非虽然太晚了,但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张之义想起夫妻相处的四种模式,问张之薇和容不易属于哪一种,庄敬眨了眨眼睛:“第五种,没有法律关系的夫妻关系。”张之义才想起来,他们早已经离婚,离婚后本来各自已经再婚,张之微二次离婚后不甘心,搅和散了容不易的家庭,两个人又生活在一起。只是同居,至今没有领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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