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能接替老领导的职务,担任红星制药厂厂长,老王一直怀恨在心,把满腔怨气都撒在方翰民身上,半年多来,他处处跟方翰民作对,现在又捕风捉影,向市纪检部门举报方翰民违规挪用资金。其实,预支经费购买仪器设备的事,得到了上级领导批准,方翰民的所有操作都没有超出规章制度允许的范围。
家人和朋友都在为方翰民担心,举报者却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宋玉萍和焦铁辉愤愤不平,他们认为方翰民至少应该向老王传达一个信号,不要以为匿名举报,别人就不知道举报人是谁。
方翰民觉得他跟老王毕竟是厂级班子里的同事,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没法跟老王提这件事,“我懂你们的意思,但怎么向老王传达这样的意思?他要是不承认,我又拿不出证据,到时候感到尴尬的反而是我。”
“你没有必要专门跟他谈这件事,等纪检部门通过调查,给出明确结论后,在领导班子开会的时候,你可以就某一件事借题发挥,告诫大家,特别是那位王副厂长,有不同意见,请他当面提出来,不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去麻烦纪检部门的同志,他就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不愧是中文系毕业的中学语文教师,宋玉萍提出的办法,让方翰民茅塞顿开,他连连点头,“嗯,这样最好,既不会过度刺激老王,又能达到警示他的目的。”......
隔了一天,市工业局纪检办公室的李主任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再次来到红星制药厂,跟方翰民见面后,他请方翰民召集一次全厂中层以上干部会议。
李主任为占用大家的时间而抱歉,因为调查举报信反映的问题,原本可以控制在很小的范围,结果搞得全厂职工无人不知。他回去向局领导汇报情况时,袁局长认为老李粗心大意,为捕风捉影的事影响方翰民的声誉,要求他必须向红星制药厂中层以上干部通报调查结果,在广大干部中为方翰民消除不良影响。
在会上,李主任干脆把话说开,他向大家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开门见山地说:“因为预支经费,有人举报方厂长挪用资金,作为纪检部门,我们必须履行职责。经过我们深入细致的调查核实,我在这里向大家通报调查结果。”
有人竖起耳朵,希望听到爆炸性的消息,但李主任通报的情况,令个别人大失所望!
李主任告诉大家,通过调查核实,现已查明,在动用这笔资金之前,方翰民向市工业局递交了申请报告,因为资金用途正当,而且时间紧迫,工业局领导批准了预支经费的申请,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其一;另外,从专业角度衡量,预支经费这件事,从头至尾的操作没有违反任何一条财经纪律。
最后,李主任十分严肃地说:“通过调查核实,证明举报信的内容跟事实严重不符,上面列举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我代表市工业局纪检办公室宣布,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对方翰民同志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因为李主任也不知道举报人是谁,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一方面他想告诫举报人,纪检机构很讨厌恶意举报,不能再用莫须有的罪名,向一位好同志身上泼脏水!另外,他也想告诉方翰民,不要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应该一如既往地为红星制药厂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
();() ......
转眼到了年底,红星制药厂为改善职工住房条件修建的一批住宅按时竣工,主管后勤的梁副厂长找到方翰民,想跟他商量住房分配的事,方翰民觉得奇怪,“上半年不是已经把分配方案商定好了吗?按照制定好的条款,给每个职工打分,根据职工们的分值排名,往下分就是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方厂长,这是红星制药厂建厂以来,第一次正式给全体职工分配住房,是全厂的一件大事,我的意思,你是一把手,最好由你亲自主持。”老梁显得很谦卑。
方翰民摆了摆手,“这跟一把手有什么关系?后勤工作由你分管,让我参合其中,这叫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涉你的工作,我可没那兴趣。”
“住房分配关系到每个职工的利益,人多嘴杂,你是一把手,如果你不出面主持大局,我怕有人不服气,找我闹事,我跟那些人解释不清楚啊!”原来,老梁害怕有人无理取闹,想让方翰民做担箭牌。
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同志,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官僚,风平浪静的时候,他们嫌自己手中的权利太小,一旦遇到棘手事件,都愿意躲在一边看热闹,恨不能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方翰民是技术精英,他的精力全在工作上,无暇顾及其他,加上年龄不大,初入官场,总是以善良的心态看待他人,对于梁副厂长的故意谦让,他并未多想,“后勤工作是你分管的业务,住房分配方案上半年就制定出来了,并基本上得到全厂职工的支持,我估计分配过程中不会有太大的反对意见,你按计划实施就是了。当然,全厂七八千职工,要让每个人满意也不现实,遇到问题可怕,只要向当事人耐心解释,他们也会理解。”
厂级领导班子成员都有明确分工,后勤工作不是方翰民分管的范围,他当然不愿多管闲事,免得他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这是一方面原因。另外,新购买的先进仪器已经到货,仿制药的光学拆分试验正在紧张进行之中,因为这是一项尖端技术,没有他的亲自指导,郭鹏等科技人员不知道如何开展,所以,近期这段时间,方翰民要把精力集中在科研工作上。
因为受到方翰民拒绝,梁副厂长不免有些失落,“好吧,不过分房过程中,如果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还得请你出面啊!”
“虽然有分工,但厂级领导班子毕竟是个整体团队,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你就放心去做吧....”
自从开展光学拆分试验以来,除了用极少的时间处理行政事务,方翰民跟课题组的科技人员一样,几乎整天泡在实验室里,通过近一个月的试验,终于得到了两种试验样品,经高效液相色谱检测,发现01号样品纯度为99.2%,而02号样品的有效成分含量则高达99.85%!
面对这一里程碑式的结果,郭鹏等科技人员显得非常高兴,“方厂长,难怪你非要坚持做光学拆分试验,看来这种分离外消旋体化合物的方法,确实效果不错!”
看着面前的检测报告,方翰民却很冷静,“分离效果似乎还可以,但是,你们想没想过,为什么这两组样品,有效成分含量差这么多?”
();() “还用说吗?两组试验采用的拆分剂不同,其分离效果自然不完全一样,得到的产品质量肯定有差别。”郭鹏脱口而出。
方翰民点头赞同,“没错,使用的拆分剂不一样,分离效果必然有所不同。显而易见,02组试验的拆分剂,分离效果最好,但是,两种拆分剂的价格相差多少?能不能找到一种价格相对低廉,而分离效果又好的拆分剂呢?”
郭鹏想了想,“两组试验采用的拆分剂,工业级产品的价格没有考察过,就实验室使用的试剂而言,02组拆分剂的价格,几乎是01组拆分剂的两倍。至于能否找到价格便宜,效果又好的拆分剂,我觉得希望不大。”
“关键是02组试验使用的拆分剂,至今没有找到工业级产品的生产单位,如果大量需求,市场上能否买到这种拆分剂都是个问题。”课题组专管原料的技术人员插话道。
方翰民对此特别在意,“是吗?如果买不到工业级原料,采用试剂级拆分剂,生产成本将高得难以想象,即使02组试验结果再好,也没有实际意义。”
应用科学研究的目的,仅仅开发出新产品和新工艺是远远不够的,开发出的新产品和新工艺还必须具有实用价值,否则,这样的研究如同纸上谈兵,没有实际意义。
就目前的结果而言,虽然01组试验也取得了巨大进展,但跟方翰民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结果不算太理想。02号试验得到的结果很理想,但使用的拆分剂不仅价格太贵,而且国内市场没有工业级产品可资利用。所以,方翰民给几位助手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们别高兴的太早。
“02组试验结果没有实用价值,01组结果也不错嘛,将来可以采用01组试验提供的工艺路线,进行工业化生产。”郭鹏巴不得尽快结束试验。
方翰民态度迟疑,“我觉得01组试验结果并不理想,光学拆分试验还有继续探索的必要。”
一听这话,郭鹏跟课题组的几位技术人员面面相觑,“方厂长,还要探索呀?”
“怎么,你们认为现在取得的试验结果可以满足了?如果将01组试验的工艺技术用于将来的工业化生产,虽然原料不成问题,成本可以接受,但药物有效成分含量,离咱们的目标尚有差距,这不是光学拆分试验的理想结果!”
“方厂长,你也看到01组试验结果了,有效成分含量已经超过99%,反式异构体在其中不足1%,这质量不说好于原专利公司的产品,起码差不多吧?”
“你们太容易满足了!”方翰民对几位助手得过且过的工作态度显然有所不满,“大家应该清楚,咱们是在仿制别人专利到期的药物,在前人的基础上,仅仅满足于做得跟他们一样好,相当于机械被动地模仿,不会有任何进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只有做得比他们更好,才能体现出我们的创新精神,并在仿制过程中学到真正的知识,否则,将永远在别人屁股后面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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