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着对宝玉说:“还没有见客人就急着把衣服脱了,快去跟你妹妹打招呼!”
其实宝玉早就注意到多了一位姐妹,心里猜到她定是林姑妈的女儿,于是急忙过去行礼。互相见过礼后,各自回到座位上。宝玉仔细端详她的模样,现与其他人确实不同: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两道弯弯的眉毛如轻烟缭绕般似皱非皱,一双含着泪水似哭非哭的眼睛。她的神态中流露出双颊的忧郁,娇柔的身躯仿佛被病态萦绕。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轻声细语间略带喘息。静止时,如同一朵绽放于水面的鲜花;行动时,又如同柔弱的柳枝随风摇曳。她的心思比传说中的比干还要细腻聪慧,而病态之美却比西施更为动人。)
宝玉看了笑着说:“这位妹妹我见过呀。”贾母笑着回应:“你又在胡说了,你怎么可能见过她呢?”宝玉笑着解释:“虽然现实中没有见过,但我看她亲切,就当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了。”贾母听后满意地说:“这样更好,你们能相处得更融洽。”
接着,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问道:“妹妹读过书吗?”黛玉回答:“没读过,只上了一年学,认得几个字而已。”宝玉又问:“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黛玉告诉了他。又问表字时,黛玉说没有。这时,宝玉笑着说:“我送妹妹一个字,叫‘颦颦’如何?”探春便问出自哪里。宝玉说:“《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一种石头名叫黛,可以用来画眉毛。而妹妹你的眉尖微皱,用‘颦颦’二字恰好贴切,是不是很妙?”探春听后笑着质疑,说:“恐怕这又是你杜撰的吧?”宝玉笑着回应:“除了《四书》,都是编的,难道就我不能编?”又问黛玉:“你有没有玉啊?”大家听了不知道什么意思,黛玉心想估计他有玉,所以才问我有没有。于是回答:“我没有,那么稀罕的东西,怎么可能人人都有呢?”
宝玉听了,情绪突然失控,疯劲上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狠狠地摔了出去,边摔边骂:“什么稀罕玩意儿!连高低贵贱都分不清楚,还敢号称‘通灵’!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众人吓得一窝蜂冲上去捡玉。贾母急忙抱住宝玉说:“傻孩子,你脾气,想打人骂人都容易,不能摔了这命根子呀!”宝玉满脸泪痕地说:“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就我有,我说没意思;现在来了个仙女般的妹妹也没有,可见这不是个好东西。”贾母忙哄他说道:“你这妹妹本来也是有的,但你姑妈去世时,心疼你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让她把玉陪葬了:一方面,算是你妹妹尽了孝道,全了殉葬之礼;另一方面,也能让你姑妈在天之灵,仿佛见到女儿一样。所以她才说自己没有这块玉,免得让人感觉她是在炫耀。你现在怎么能跟她比?赶紧老老实实戴上,小心你娘知道了。”说完,贾母亲自从丫鬟手里接过玉,给宝玉戴好。宝玉听完这番解释,觉得挺有道理,也就不再闹腾了。
这时,奶娘询问黛玉要住哪个房间。贾母说:“把宝玉挪出来,跟我住在套间暖阁里。把你林姑娘暂时安顿在里面碧纱橱。等冬天过去,春天时再给他们重新安排房间。”宝玉说:“好祖宗,我就睡在碧纱橱外面的床上就行,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宁。”贾母想了想,就同意了。
然后,每人配了一个奶娘和一个丫鬟贴身照顾,其余仆人在外间随时待命。同时,熙凤已派人送来一顶藕荷色的绣花帐子以及一些锦被、缎褥等床上用品。
林黛玉进贾府时侯,只带了两人陪同:一个是从小照顾她的奶妈王嬷嬷,一个是年仅十岁、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雪雁。贾母见雪雁年纪尚小,天真稚气,而王嬷嬷又十分苍老,感觉她们难以周全照顾黛玉。于是,她把自己身边一名叫鹦哥的二等丫鬟派给了黛玉。
外面按照和迎春几个姐妹的待遇一样安排,每人除了自幼的奶妈外,还配给4位专门教导规矩的嬷嬷;除贴身管理饰、洗漱的2名丫鬟外,另有五六个专门负责打扫房间、跑腿的小丫鬟。此刻,王嬷嬷与鹦哥在碧纱橱内陪着黛玉,而宝玉的奶妈李嬷嬷以及大丫鬟袭人则在外间的大床上陪着。
袭人原是贾母的丫鬟,原名叫珍珠。贾母疼爱宝玉,担心他身边没有全心全意照顾他的丫鬟。她看中袭人品性善良,工作尽责,便将袭人给了宝玉使唤。宝玉得知珍珠姓花,又想起某诗中有“花气袭人”的句子,便向贾母建议,给珍珠改名为袭人。
袭人有个特点,就是对服侍的对象非常忠诚专注。在伺候贾母时,她的世界里只有贾母一个人;现在跟着宝玉,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宝玉一个人。然而,由于宝玉性格独特,经常不听袭人的劝诫,这让袭人颇为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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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宝玉和李嬷嬷已经睡下了。袭人看到黛玉和鹦哥还未休息,便卸妆后轻轻的走进来,笑着问:“姑娘怎么还没睡呢?”黛玉忙起身相迎:“姐姐请坐。”鹦哥插话道:“林姑娘刚才在这儿难过呢。她自己边哭边说,‘今天刚到这就惹得宝兄弟犯了疯病,万一他把玉摔坏了,岂不是都怪我吗?’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劝好了。”袭人宽慰黛玉说:“妹妹别这样想,以后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呢。如果因为这些小事你就伤心,只怕你的心要操碎了。别多虑啦!”黛玉应道:“姐姐们的话我记下了。不过,那块玉究竟是什么来历?上面刻着字吗?”袭人解释:“全家上下都不知道它的来历,只是听说宝玉出生时,这块玉就是从他嘴里取出来的。我去拿给你看就知道了。”黛玉连忙制止:“算了吧,现在太晚了,明天再看也不迟。”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一早,林黛玉先给贾母请安,之后便来到王夫人的住处。此时,王夫人正与王熙凤一起看从金陵寄来的信件,并接待了两位来自王夫人哥哥家的女人。黛玉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探春等人明白,她们正在谈论的是住在金陵省的薛家亲戚——姨表兄薛蟠。此人依仗家中财富和权势,犯下一桩人命案,现正由应天府进行审理。舅舅王子腾得到消息后,派人通知王夫人,打算让他们一家来京城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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