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烟波致爽楼外仪门递了牌子,却一直不见人出来回话。和珅心里一边还惦记着襄樊钱沣的事,总归没有见到太监回话,也没有听到别的消息;又想到曹锡宝这群人,不知奉谁的指示,要从刘全身上开刀整自己,回去如何和吴省钦谈话,又怎样发落这件事。说福康安整治自己,福康安在外,有的事未必能插上手;疑是刘墉,吴省钦又语焉含糊……是十五阿哥做的手脚,十五阿哥心里想的是承继大位,这时候干嘛要轻举妄动?晃着身子心里想得七上八落,忽然见阿桂冒雪独自出来,忙收摄心神迎了上去,说道:“桂公,从戒得居那边过来么?我递了牌子,皇上原说要赏雪的——怎么不见个动静?”又道,“你脸上气色不对,出了什么大事?”
“皇上在栖凤阁。”阿桂果真是气色不好,脸色有些苍白,见善扑营的兵士站得近,神秘兮兮拉着和珅到旁边,小声说道,“方才随十五爷去见皇上,说了几件折子上的事,又说起劳军的事。皇上说,要他们奏一篇好文章,给太后上寿。纪晓岚就在军前效力,可以由他执笔,显得雍容华贵些才好。正说着,那拉娘娘就到了。气色也是不好,说和皇上有要紧事商量。我们就退出来。不但你,福康安在西仪门那边也没有叫进呢!”
和珅不安地颤了一下:他没有在宫里,但这件事的苗头他比阿桂还要“有底”。圆明园“四春”姑娘秘密带来热河,当时只有和珅知道,皇后突然闯进接见外臣殿宇,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秘密泄露了去!和珅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心又是“轰”地一响。大冷天儿又在雪地里,脑门子上竟沁出一层细汗!心中慌乱着,和珅竟脱口而出:“准是哪个太监嘴贱,捅出去了!”阿桂问道:“捅出了什么?”和珅才发觉自己失态,忙笑着掩饰,说道:“还不是宫里那些龌龊事,乱七八糟的,咱们外臣永远也不得明白!”
……
那拉氏果真是为四春的事到烟波致爽楼兴师问罪来的。此刻,一切外臣内侍,并所有宫监宫女都被乾隆撵得一干二净。空落落的楼下殿宇中,只有他老夫妻二人盛气对坐。
“你说我不能收留怀春她们四个,是哪一朝的祖宗定的家法?”乾隆双手紧握着椅子把手,脸色铁青,拉得老长看着皇后:“我倒事事尽让着,你这样的位分,当着大臣的面上头上脸的,岂不是自轻自贱?”
这是很重的话了,皇后初进来时还面上带着怯色,此刻只有乾隆在对面,原来别着的脸转过头来,说道:“你说我自轻自贱?皇上,对镜子瞧瞧,这几个狐媚子把你弄成什么样儿了?骷髅似的,很好看么?我是皇后,发懿旨撵了她们,是太祖爷手里传下来的规矩,我怎么自轻自贱了?”
“你就是自轻自贱!”乾隆道,“趁着我还不想发火,你赶紧离了这里,是正经!”
皇后“霍”地站起身来,原本涨得通红的脸突然变得一块青一块白,十分难看,眼中噙着泪水,却不肯让它们淌出来,噎着气说道:“是,是啊——你是皇上,没人驳你的回——挡的住别人的口,挡得住别人的心吗?我倒想安富尊荣,体体面面的,可我做得到么?我连——一根草也不如!”她不知被自己哪句话刺伤了自己,嗓门变得又高又尖,连珠炮似的口不停说,眼中放着又白又亮刺眼的光,“我身边的人,不论太监奶妈子,不论是你还是外头臣子,说黜就黜说拿就拿!是别人轻贱我还是我自轻自贱?你一年半载不到我宫里去,除了那个西域蛮子女人,你翻过谁的牌子?不知和珅从哪里弄来几个狐狸精,迷了你的眼,也迷了你的心!我自轻自贱?我和哪个人偷鸡摸狗,生出私生子儿。连公主也不敢配?”
这句话几乎明指了是乾隆和棠儿的私情,生出一个福康安,如快刀利刃直刺乾隆胸臆!他原本冷笑着跷足而坐,像被电击了一样腾地站起身来,已是气得须发乱颤,指定那拉氏,也提高了嗓门:“你安生给我住口,回你的宫里念佛忏悔是明智之举——我看你今儿妒忌发作,一发不可收拾!我能立你当皇后,一张纸几个字,我就能废了你!你的奶妈子交通外臣,当然能拿。你和王八耻是怎么一回事,天知地知神也知——以为我不知么?那个玉马是谁造的?要我说出来,你不死,有天理能羞死你!”
此刻殿外雪落无声,太监们都躲在廊下,听乾隆大发雷霆,都吓得面如土色面面相觑。偏是军机大臣一个不在,想报告太后,连个出头的人也没有,听见殿中“豁郎”一声,似乎乾隆摔碎了杯子,都又是一个激灵哆嗦!
“我这皇后原本不好,你要废就废嘛!”皇后也横了心,看着暴怒的乾隆说道,“我原本是为你好,叫二十四婶安生在家守灵,你又从娼窝子里掏出个四春,不回老佛爷,也不叫我知道,你们在澡堂子里头的事,也写进诏书里,那才叫真有胆,有能耐呢!如今天下四面走火八处漏烟,传教的、造反的、西边的东边的,官儿们搂银子的搂银子,玩女人的弄小妾换老婆蓄娈童当兔子的……比起圣祖爷,哪一宗儿跟得上呢?”
乾隆发作一阵,原想打发她回去,不再搭理也就完了,谁知话赶话的口头不对心头,竟说出废皇后的话。那拉氏若知趣,哭天抹泪的跑了去也就罢了。但她今日心火太旺,乾隆冷淡后宫旷有时日,但毕竟已近古稀之年,她就有话也只合肚里吞去,一旦发现乾隆仍在追逐新欢而且不只一个,在土耳其澡堂里淫乐嬉闹,兴头不减当年,皇后自觉占了全理,又是堂堂正正“代表”了所有后宫嫔妃来和皇帝理论,理直气壮间言语也就多有唐突冒犯——乾隆反讥她的话简直就是直指她是个淫妇,脸上如何挂得住……此刻她已气昏了头,两手神经质地颤抖着,像捧着一团火焰在祭祀上天,又像一个发了疯的野兽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乾隆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的,又是憎厌又有点害怕,恐惧地后退一步,说道:“你是失心疯了!犯了痰气,来我这里发作么?你要怎么样?!”
“废就废!反正你从来也没有把我真当皇后!”皇后恶笑着,眼中放着刺人的光,脸色已变得雪白,“噌”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剪刀擎在手里。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乾隆浑身汗毛一下子乍起,惊恐地后退两步,扬臂用袖子遮着头道:“你,你要干什么?放下——剪子放下——来人哪!”
守在外边的人,无分侍卫太监宫女一拥而入,见皇帝和皇后这般样子,顿时都吓傻了,被使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不动,一个个僵立如偶!
“你放心,就要杀也只能杀我自己,”那拉氏满身满心都是躁火,像在追逐着一场噩梦,狂且已全然不能自胜,看着殿口木雕泥塑似的人群,举起剪刀,一把扯乱自己的把把头,苍暗的头发立刻散乱下来,口中说道:“我不要做这皇后,我学圣祖爷跟前宝日格格的例,去掉这万根烦恼丝,做姑姑去!”说着就是一剪,又一剪,再一剪……绺绺发丝随剪而落,簌簌的,松软的,一团又一团散在地上。
乾隆已经惊怔了,看呆了。按满族风俗,女人剪发为公认之大忌,不但示意恩断义绝,而且示意从此果决相别,离异父母,抛弃丈夫子女,从此永相绝离决不苟合!眼见着那拉氏满头苍发已剪得横一道竖一道,秃尾巴鹰鹫似的,才扔掉剪子,乾隆有点不知所措,僵僵地站立良久,忽然想起这个女人,当年为棠儿的事,硬闯小佛堂,为二十四福晋进宫请安,她又挡驾,翻别人的牌子她故作大方,从来就是一肚子酸味的货!不但妒忌,和太监淫戏,还造淫具自用……甚至先皇后两胎儿子莫名出天花而殇,先皇后在扬州受惊死在德州,都隐隐约约有她的账!想到圣祖三十六子,虽有家务不和的事,毕竟还有二十四个阿哥存留,自己三十五子,活下来的只有四五个……他觉到的不但是悲苦,更多的是震怒,心中的愤火一拱一拱愈燃愈炽,脸上反而比方才平静了许多,咬牙冷笑道:“这是你自绝于朕——”他顿了顿,“自绝于皇太后,自绝于六宫嫔妃,自绝于天下臣民,休怪朕无情!你回去等旨,朕成全你,这就废去你的皇后之位!”他扬了扬下颏,不容置疑地对宫女们道:“搀你们主子回去,她有病,好生侍候着!”
那拉氏突然仰天狂笑起来,有些吃力地叫道:“老天爷!你都看着的!佛祖!你知道我每日吃斋念佛的!我这一辈子……我下一辈子再也不要托生到这帝王人家了!——不要搀,我自己走!”她双手一划,把上来搀扶的几个宫女挥到一旁,径自大踏步出殿。慑于她平日荣宠尊贵,竟没人敢真的搀她……老远了,好一阵子,雪雾中还隐隐传来她令人凄怖的嚎声:“老天爷!佛祖……”
乾隆哼了一声,阴沉着脸径自走到案边,提起朱笔毫不犹豫地写道:
着上书房、军机处内务府知悉:皇后那拉氏不贤无淑,有失天下母仪,着即废去其皇后之位,黜为——
写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咬牙写道:
定妃
恶狠狠写了,把湿淋淋红殷殷的诏书推到一边,命道:“召见和珅、阿桂,叫他们即刻进见。还有……”他想说福康安,又忽然想到十五阿哥和八阿哥,一齐都来,必定一齐谏阻。因烦躁地说道:“军机处是群臣领班,有他两个就够了……怎么还不去?”说着一把将笔摔在地下。
“喳……”
这里太监屁滚尿流跑出去,不到半袋烟功夫,和珅阿桂气喘吁吁跑进来。还没有跪定身子,八阿哥颙璇、十五阿哥颙琰、毓庆宫总师傅王尔烈,还有福康安也尾随在后,雪地里趋跄而入——戒得居就在大内,山高水长、烟波致爽那些地方并不似北京紫禁城那样互相隔绝,福康安递牌子不得见,就直奔戒得居,会同了两位阿哥赶来了——就在烟波致爽楼前丹墀下的雪地里跪候,乾隆也只好一同都叫进来。
“王仁,”乾隆板着脸,背身站在御座旁,听见衣裳窸窣,知道他们已经跪好,指着案上的诏书说道,“朕已经亲自拟好诏书,拿给他们看!”
“者……”王仁小心地捧过那张纸,向颙琰走了两步,又犹豫着递给了颙璇。
颙璇像接捧婴儿般小心地接过,飞眼一看,便即明了,又传给颙琰,以下阿桂、和珅、王尔烈,又传给福康安,都是过目即传。大殿上的气氛像被什么挤压得紧紧的,人们心里打鼓脸上惨白,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静得外边落雪的沙沙声都依稀可闻。
“有什么要奏的没有?”
“……”
众人像被风吹得倒伏了的草,一齐又伏下身子,却没人答话。
“没有什么说的,那就用玺明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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