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干人在阁楼上已看得眼花缭乱。因见他们“姐弟”泪人儿似的哭得凄惶,也觉黯然。四周的强人们早收了兵刃,这些人多是被逼无奈做了血案才入伙的,想起各自昔年苦情,竟有不少抹鼻涕抹眼陪泪的。刘铁成哭了一阵,抬起泪光闪闪的脸,擦了一把,咬着牙道:“送信的那个王八蛋呢?叫他过来!”
“湖主,”一个喽罗忙道,“镇上那个聂掌柜的跟着船来,一上岸就走了,说是怕人认出来往后不好办……”
“奶奶的!”刘铁成骂道,“差点儿伤了我的姐姐!”
这是件要紧事,康熙到此不到一天,就有人专门送信给刘铁成前来打劫,不能不问问明白。韩刘氏沉吟片刻,俨然端起姐姐的身份管教道:“阿弥陀佛,不要与人为难!我一向听说你不糟踏人家妇女,心里略觉宽慰——咱姐弟、咱一家都是作过大难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修一条路是一条,不许恃强霸道的!——只这聂家钱庄掌柜的,一向本分,怎么也和你走一条黑道儿!”
“他本分个屁!”刘铁成啐了一口骂道,“他既通官又通匪,放着葛礼的师爷不当,来做买卖,鬼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今后晌他一身臭汗跑到我那,说茂生货栈和海外做生意,进了一船黄白货,明日就要转手。皇上的龙舟就泊在镇外,不是有这么大的利,兄弟怎么敢来?倒成全了我们姐弟两个……”说着已是破涕为笑。
康熙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向黑暗中左右看看,一霎间他觉得真正的危险不在楼下而在自己的身边,除了武丹和高士奇外,连靳辅和陈潢一概可疑。正寻思如何设法拿这个聂掌柜的,却听韩刘氏在下头说道:“难得你这一来,真是老天爷有眼!家人们快摆酒!——兄弟不是缺粮么?姐这里粮是没有的,给你拿些银子自个儿买吧!”
“姐姐真呆!”刘铁成呵呵大笑,“兄弟七岁闯江湖,白手游天下四十年,浪迹四海,哪有借粮借到姐姐家的?天下好汉不笑,兄弟自个也羞死了——有酒兄弟饮一杯,立时就走,这地面儿风声紧,不能久留!”
眼见已化险为夷,韩刘氏显得又悲又累,不住地咳嗽。刘铁成慌得没处放手脚,过来又是捶背,又命人“弄茶来”,楼上的高士奇见他如此殷勤,几乎失声笑出来,明珠在暗中用眼睃索额图,索额图却一声不吭蹙紧了眉头。
“可是只顾着说话了,”韩刘氏仿佛猛地醒悟过来,呵呵笑道,“姐姐先吓懵了,后来又喜欢糊涂了——你外甥春和,媳妇周氏,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孙子,都在后头藏着。还有两个南洋客商,只怕他们不敢见你,自家亲人总得见一面再走不迟。”说着叫丫头,“到后头请少爷、少奶奶去!”
韩春和见母亲叫自己,一点没迟疑,拉了周氏的手便下楼,因怕意外,却没带孩子。康熙心里一掂掇,回身扯了高士奇一把,说道:“走,下去和他会会!”
“使不得的!”高士奇一缩手,小声说道。
“怎么,你怕么?”康熙的眼睛在暗中闪动着,“你要怕,我自个下去!”说着便跟着春和夫妇往下走,高士奇怔了一下忙跟了过来。武丹不言声解下佩剑,向身边侍卫要了两把匕首插进靴统子里快步跟了出来。楼上众人的心一时都提得老高。
此时家人已搬出一坛酒,为刘铁成和喽罗们各斟了一碗。此时火把早已撤掉,厅中烛光摇曳,温馨宜人。因要见周氏,刘铁成的赤膊套上了袖子,笑吟吟站起身来等候。但见帘子响处,韩春和周氏伉俪在前,康熙和高士奇朕袂而出,后头跟着的伴当却是武丹。韩春和周氏两个人一步抢上前,插烛似的拜了下去。
刘铁成笑得两眼眯成了缝儿,扯了韩春和的手,上下打量着说道:“好相貌,好气派——孙子呢?姐姐你好福气!”
“啥子福气!”韩刘氏笑道,“孙子们大约睡着了,这么一闹,怕再误了辰光。罢了,下次再见吧。”
韩春和赔笑道:“舅舅也不容易呀。我整年跑生意,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呢!我们小夫妻两个敬你老人家一碗!”周氏忙过来执壶,韩春和捧着满满斟上,两口子双双跪下举酒过顶敬奉上去。
这一串儿又亲热又可人的家常天伦之乐,一生为盗杀人越货的刘铁成几时享受过?没有喝酒,刘铁成已经醉了,乐不可支地说道:“罢了,快免了这些礼数!舅舅法外余生的人,不讲这个,甥媳这么孝顺,又这么好人才,舅舅浑身都是舒坦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生金饼子递给周氏,“拿去给孙子打个项圈锁儿什么的吧!”这才转过脸来笑谓康熙和高士奇,“你们是客,受惊了!坐,大家坐!我瞧二位都像读书人的材料儿,不去考举人进士,倒做起生意来——贵姓台甫?说给兄弟,你的货过湖没事儿!”
“不才龙德海,这位是高澹人先生。”康熙说着坐了,心中不由一动:“看来此人并非甘心为匪。绿林中人也知盛世当为官,倒也可喜。”想着,将手一拱说道:“唐突了,听说你原在抱犊崮落草的,怎么又做了湖主呢?”
刘铁成意外地见到亲人,几十年艰苦生涯一直在心里翻腾,两碗老酒下肚,心中十分感慨,将碗向桌上一蹾,叹道:“抱犊崮康熙十三年就破了,副寨主崩了角儿,我带了七十多弟兄杀出重围,先在微山湖,官兵大舰又开去练兵,只好又移到骆马湖……唉!世道越是太平,黑道儿就越难走啊!”
高士奇察言观色辨貌听音,已知康熙有接纳之意,遂插进来说道:“湖主大王,我说句不知好歹的话,您可别发性子,怪怕人的。”
“嗯,说吧!”刘铁成笑道,“你是我姐姐的客人,莫不成和你翻脸?”
“自古英雄出绿林,山东绿林雄天下。”高士奇先捧了一句,又道,“刘邦的季布,光武的马武,瓦岗的程咬金都是绿林人物,朱洪武手下强人出身的更不计其数——本来是成者王侯败者贼,这当中并没有跳不过去的沟。你被迫为盗,又无意与朝廷为敌,论情理有可赦之法——为什么不寻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沉沦江湖,能有什么下场?”
“下——场?”刘铁成又喝了一碗酒,已微有醉意,“下场在法场,这谁不知道?我无妻无儿无女,干净利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过是笑话儿。山东于七、陕西王小七、河南确山刘大麻子,都‘放下屠刀’来着,结果都是‘立地成鬼’——他娘的,说话不算数,是些什么东西!”说至此又饮一碗,酒劲涌上,说话已不连贯,“……我早已不指望什么了,如……如今遇了姐姐,倒想有朝一日能……能收收尸……也就足了。”韩刘氏听着凄楚,忙就过来宽慰。
康熙听着心下不由暗自感慨:看来对这些人也得以信义为本啊!想罢笑道:“你能想到这些,就有了保身之道,我在官场很有几个权贵朋友,给你写张条子去报效驻军古北口的飞扬古,边庭上一刀一枪为国效力,敢怕不挣个封妻荫子?何至于就如此没有下梢?”
不知几时外头阴了天,一个明闪照进来,青白的光照得满庭雪亮,接着一个响雷。刘铁成忽然感到吃惊——这一晚奇特的遭遇变化太快,他有点像在梦中。他愣怔着看着从容提笔写字的康熙,迟疑地接了过来,口中喃喃说道:“我……得想想,得好好想想……”他低头看了看康熙写的字条,有一半儿不识得,像是上司下公文的语气,下边还有一方血红的朱印,赫然是“体元主人”四字,便抬起头问道:“龙先生,哪有叫这样名儿的?怎么会是四个字的名儿?”
“这是龙先生的名号儿。”高士奇笑道,“你读书太少,一时也说不清。就我知道的,龙先生的荐书,先前也介绍过几个和你一样的人,飞扬古军门是从来没驳过面子的。”
刘铁成心头通通直跳,手中纸笺儿抖索着,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透不过气来。半晌方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我……找个人先去走一趟试试,或许能成?……这还要看我刘家祖德如何……”
言犹未毕,便听门上一阵骚乱,一个喽罗面如土色狂奔进来,急报道:“湖……湖主,不好!官军,官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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