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说的是。”康熙坐直了身子,“带朕去一趟吧!”
“啊?”张万强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看康熙满脸正色,不似说笑,忙又道,“喳——”
康熙站起身来披了一件大氅,踱出殿口,大声说道:“张万强,朕心里烦,带着朕在大内里头走走!”说完,二人便出了垂花门。
正是亥正时分,半个月亮悬在中空,在疾飞的暗云中颤抖着时隐时现,紫禁城一片沉寂,只有守更太监不时远远吆喝着“小心灯火,小心灯火!”太监们最信鬼神,不轮到值夜,晚上一步房门不出,连撒尿都有专备的瓷壶。康熙为节省,又大量裁撤了太监,偌大紫禁城中只有千余人,所以此时外头早已一个人影儿不见,除了乾清宫一带灯火闪烁外,别处竟是黑沉沉一片。一阵风吹来,微微带着寒意,袭得张万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听身后康熙靴声橐橐,步履坚稳,猛想起外头说书先儿们讲的“圣天子百神相助”的话,心思才逐渐安定下来。
转过几个黑魆魆的巷道,远远见一排低矮房子,便听小毛子时断时续的呻吟声。康熙便住了脚,问道:“不会有人吧?”
“他今日才挨的打,”张万强忙道,“谁肯这时候沾惹他的晦气?万岁放心!”便上前轻叩窗棂,小声叫道:“小毛子,小毛子!”
小毛子挨了七十皮鞭,屁股上背上皮开肉绽。他是红极一时的人,挨了打趁愿的多,心疼的少,今日这场飞来的横祸,面子一扫而尽,身上疼痛又不敢埋怨,一步一瘸回到御茶房自己原来的下处,寻了一碗老黄酒灌下去,正迷迷糊糊趴在床上——背疼得不敢挨床——哼哼,听见外头有人叫唤,两只胳膊支起来,抬头问道:“是张公公么?门里头没上闩,一推就开,您自个请进来吧——哎哟!”
康熙听里头没人,示意张万强在外头望风,拿了金疮药,轻轻将门推开。孤灯之下,小毛子侧身闭目半躺在被窝上,眼睛红肿红肿的,脸也瘦了。康熙见他如此,抢上两步,站在床前沉思不语。
“张公公,坐呀!”小毛子眼也不睁,用手拍拍床沿道,“要嫌埋汰,那边还有张凳子,哪里能比上养心殿——啊?皇上!”他一下子瞪大了眼,似乎连瞳仁都要跳出来,僵在床上不动了。
“是朕。”康熙笑笑,见小毛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忙双手按住了,“别——你就躺着,可打疼了吧?”
“不要紧!”小毛子眼中放出光来。他是何等机灵的人,见康熙亲自前来视疾,心知今日挨的这顿打,内中有缘故,就是疼也不能嚷疼!小毛子咬着牙坐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万岁爷心里待我好,教训我也是为我好。主子这么恩典,小毛子死了也是情愿的!”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朕有件要差要交给你,不这样不成,你没怨言,可算得上忠臣!”
“奴才知道了!”小毛子兴奋得一阵激动,屁股被一硌,痛得嘴一咧,“周瑜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嘛。只是先告诉奴才一声儿,岂不心里好过些?”
“你很聪明。”康熙满意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不打黄盖,曹操能信他?本来这事三个月前就想办,又怕太急,引人疑心,才拖到今日——你要心里好过,怕就没这么像了。”小毛子翻眼一想,笑道:“三个月前,那必定为牛街那事!宫里头太监有很多人是信那个什么钟三郎的,您想让奴才进去寻出首脑来——那定是王镇邦、阿三、黄四村他们!”
“单为他们几个,朕岂肯叫你受这样罪?”康熙笑道,“他们顶多算个蒋干!朕有意让你投奔他们,寻出那个大曹操来,这个差使干么?”
“主子相信我、差遣我,做什么不干?”小毛子此时心绪极好,“死了也干!”
“好!”康熙说道,“小毛子,朕知道你哥不成才。你又是个太监,空有心胸儿,到底不得个正果,很是可怜。不过,你只管办好这个差,别的事不用操心。你妈那边,朕指派人常常接济着点。事成之后,从你侄儿里头挑一个过继给你,你妈呢,再封她个诰命,岂不是荣耀光鲜?”
小毛子最孝敬母亲,当初就是因为给母亲看病没钱,才净身为奴的,听康熙肯施这样大恩,翻起身来就在床上连连叩头,拣不出什么好词儿谢恩,“呜”的一声哭了,伤肝动肠,十分凄恻。康熙正待抚慰,张万强从外头一步跨进来,急掩了门道:
“万岁爷,有人来了!”
小毛子一惊,随即哭声更高,一边哭,一边用手抓挠被子又扑又打,还用头拱枕头。哭声中夹带着小声窃语:“钥匙就在板凳上……呜——万岁爷委屈一下在里头坐坐……哎哟,我的佛祖天爷呀!——可别弄出了声儿……”张万强不等他“哭”完,一把扯了康熙,钻进漆黑的茶器皿库里。
来人正是阿三和黄四村,小毛子和这两个人熟稔得很。那年小毛子因为母亲抓药还债,偷了御厨房的一件钧窑瓷器,御厨管事的阿三便请他干爹讷谟到茶库中去搜,却被小毛子锁进里头,闹了个沸反盈天。讷谟被处死后,阿三被撵出了御厨房,不知撞了谁的木钟又调回了御茶房——小毛子已升到养心殿侍候了,阿三一见他的面便千爷爷万奶奶地说了两车悔罪的话,小毛子宽待了他。黄四村原是小毛子的朋友,位置本在小毛子上头,鳌拜得势那阵子小毛子吃不开,两个人还能说几句私下话。后来小毛子高升,成了头等红人,他心里忌妒,又在下头说了小毛子许多不中听的话。正走红的小毛子自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二人便生分了。
黄四村和阿三两个人,一个打了个西瓜灯,一个揣了包棒疮药进来。见小毛子趴在床上哭得浑身是汗,黄四村把灯吹熄了放在地上,凑到床沿上坐了,吩咐阿三“把药放在桌上”后,便劝慰小毛子道:“嗐!也难怪你伤心呐,今儿后晌我去瞧你妈,可怜她还不知道,还在想着明日是你生日。”
一提到母亲,更触动了小毛子的疼处,本来假嚎变成了真哭,顿时涕泗滂沱、声嘶气噎,暴红了脸,又是咳嗽又是擤鼻涕。隔壁库房里的张万强不禁暗笑,小声道:“万岁爷,这小毛子真不含糊!”康熙在暗中摇摇头:“不像是装的,像是动了真肝火。”二人正小声议论,听外头小毛子渐止哭声,抽咽着说:“四哥、三哥,别人见我遭了事,躲还躲不及,你们倒来瞧我——这人的交情是怎么说呢?”
“这叫世乱见忠臣,板荡识英雄!”阿三笑得两眼挤成了缝,说道,“小毛子,自打那回以来,我仔细瞧你,真是个有良心的,不像那个叫万岁打死的吴良辅,一得了势就一味欺压人……这心地品格儿咋叫人不佩服!”黄四村一眼瞧见小毛子枕头旁的金疮药膏,便笑道:“阿三这话一点儿不假!你看这包药,除了养心殿、储秀宫里有,从哪儿弄去?要是你为人不好,谁肯这时候儿还来送药!”
这一问,连库房里的康熙和张万强都是一惊。
“这药……”小毛子抚着背,嘴一咧又想哭,却忍住了,“这是娘娘跟前的墨菊托了小红下晚时间拿来的——万岁爷这几个月气大得很,我小心上头又加小心,不知造了什么孽,还是触了他的霉头。”
听了小毛子这一席话,康熙暗中摇了摇头:“太沉不住气了。”
黄四村道:“墨菊是个老诚姑娘,心肠极好,可惜你是个太监,只能和她做这份干夫妻。”
小毛子欠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来,抓起毛巾擦了脸上的泪水,颤声抽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万岁爷和娘娘待我也是好的,不知是哪个驴日的在下头窜了野火——你们不在里头,不知里头的事儿,邪着呢!前些时连张公公都不得意了,主子娘娘差点把他撵回慈宁宫去侍候呢!”
“方才我们和王镇邦吃酒玩纸牌,”阿三笑道,“他也是这么说的——万岁爷既待你好,又有张公公照应着,说不定还会叫你上去侍候呢!”
小毛子揉揉眼,点头叹道:“或许吧,也难说。张公公原是老佛爷的人,里头有人照应。我是光棍一条,就一个苏麻喇姑姨,偏出了家;魏侍卫的妈孙嬷嬷倒是个好人,她老人家要在,去讨个情儿,皇上许还肯给她面子,偏又接回家去了——这事儿得等皇上气消了才能再想法子转圜呢!”听小毛子分析得入情入理,滴水不漏,康熙不禁点头微笑。
这两个人哪里是小毛子的对手?三说两说,便钻了小毛子的圈儿。黄四村和阿三交换了一下眼色,便起身笑道:“天时不早,我们该去了——世上事本就这模样儿。管它呢,走一步说一步吧,后头的事谁料得定呢?比如鳌公爷,头天还是个煞神,第二日就拿了,只能在院子里看四方天——你好好养着,天大的事,身子骨是要紧的。”说着便点灯出门,阿三又回头道:“你妈那里不用惦记,我们有个计较,你的事先不告诉她,就说里头有事走不开,过几日你伤好了回去再开导她吧!”
“多谢了!”小毛子听他们叨叨,心里急得要命,嘴里却笑道,“你们来这么一说,我也心宽了:人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杀人不过头落地,挨刀不过碗大疤,有什么了不得的?这几日劳你们和镇邦公公勤着点往我妈那儿瞧瞧,我这里就感恩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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