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家主祸害皇室郡王,论罪当满门抄斩,但陛下仁慈,只诛主谋,至于其他人,男子流徙,女子没入教坊。
偌大一个辉煌的柳家,颓败呈摧枯拉朽之势,树倒猢狲散,坍塌只在转瞬之间。
圣旨下得很急,柳家家主及几个儿子早已被收监,家中被抄那日,外面禁卫将整个柳府团团围住,一个苍蝇也跑不了,整个府上都乱成一团,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其实柳家确实不冤,她虽不问府中事,但毕竟同床共枕过,这些年柳昀之为宇文恪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也偶有耳闻,只是可怜了府中下人,跟着主子无辜遭罪。
谢瑶坐在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苍老许多。或许并非容貌,但心境已经沉重得她提不起分毫。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再多活这一世,只是为了感受这世间苍凉?她也曾试着要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找一个疼爱自己的人,与他生几个孩子,没有许多折腾,不会祸及家人,两人白头到老,安安稳稳渡过一生。
可那把匕首的出现将她粉饰的太平彻底打破,让她明白过去并不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一场梦。她不知道徐行俨对柳昀之说了什么,他会对她发那么大的火。
但她也就此明白,她幻想的幸福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她倒宁愿那一世闭了眼之后便再未睁开过,无论幸福也好,惨烈也好,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个。
可是如今,她嫁给了柳昀之,甚至还怀过孩子,她也说不上曾经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覆水难收,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
有人突然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内只有谢瑶一人,卢氏不知去了何处。
她听着沉重的脚步一声声靠近,即便不回头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
她曾经多少次靠在门内听着他轮值回家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这般轻重她再熟悉不过。
很快,脚步在她背后停下,她在铜镜中看到一只大手试探着想要落在她的肩头。她再无犹豫,一侧身避开他的触碰,从胡凳上站起,头也不抬地对着他双膝跪下,口中波澜不惊地道:“奴家柳谢氏,见过徐将军。”
她余光落处,面前的脚步踉跄着后退两步,而后,头顶之人嗓音压抑颤抖,声音中带着胆怯、试探、慌张,不安,全都包含在那一声意蕴悠长的“含真”之中。
谢瑶心头微颤,忙紧闭双目,将眼中的泪意逼回,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淡,“将军还是唤罪妇名字为好。”
徐行俨看着匍匐在地的谢瑶,只觉得脚心的寒气一直钻到头顶,又瞬间汇遍全身。他僵在原地,分毫动弹不得,只觉得面前铺天盖地都是绝望。
……
谢瑶自然不会没入教坊,那人的目标本就在她,父兄也会想方设法接她出来。
柳氏行刑之期定在十月,行刑之前,谢瑶托谢琼买通狱卒,见了柳昀之最后一面。
死牢之中的环境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柳昀之作为主谋之一,又被徐行俨特别“关照”,双手双脚上均带着重重镣铐,往日的如玉公子如今不过如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但看到谢瑶的时候,他脸上仍旧是从容和温和,语气中仿佛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我一直在担心会连累你。”
谢瑶蹲下将带来的饭菜摆在地上,将碗筷递给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示意他靠近些,隔着栅栏将他的头发解开,也不嫌脏,细细梳好束起。
柳昀之端着碗筷沉默半晌,终于道,“阿瑶,终是我负了你。”
谢瑶静静看着他,“你并未负我,是我连累了你。”
柳昀之笑了笑,“我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汾阳王的毒是我寻的,我自以为做得隐秘,其实早已落入有心之人眼中……”他渐渐收敛了笑意,定定看着她,问,“阿瑶,你嫁给我这几年,心中可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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