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杜子衿也没什么害怕,只不慌不忙动作优雅从容的从安筱毓身边走出来,几步行至王氏面前,还未开口便现跪下,唬的众人皆是一跳。
“祖母这话可就是冤枉阿满了,这几个月阿满诚心向佛祈祷一家安康,一共替祖母抄了九九八十一份般若心经,此诚心日月可表。”说着,身子微微一侧,一起随侍而来的雪鸢立即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将从刚刚起一直捧在手中的楠木匣子递给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铃兰。
老夫人看着心中一噎,顿时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上了棉花,杜子衿这一举动无疑就是对她适才那番责任打脸,嘲讽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心三房。
想到这,还没有所反应,又听得杜子衿继续在说,语气颇为伤心委屈。“可阿满这番竭力为杜家一门着想,却不想被那些黑心肝的人说的那么不堪。试想若这些没边的谣言被传散开来,外面那些喜欢以讹传讹又没有判断力的人要怎么看我们杜氏一门的姑娘,以后还怎么议到好人家?”
说到这,房内所有的未嫁适龄姑娘都看着声泪俱下的杜子衿,那放佛就是以后的自己,不免有些同感而心有戚戚焉。
“再者,阿满在自己家里听得这番谣传心有不忿也属正常,毕竟这闺誉事关女子一生的命运。难道祖母您就忍心看着阿满一生被毁,阿满也是祖母的孙女,跟四姐姐没什么分别。”一来强调了这里是定国公府,她是主,三房是客,这个客人却没有自知之明却在那儿反客为主。不管外面谣传是真是假,但在府里面传播这等恶毒谣言的就是杜子宁。再者以情动人,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名义上大房二房三房都是杜家子女,老夫人可不敢明目张胆的明说这其中的差别。
安筱毓一直担心女儿又会在三房的故意刺激下冲动坏事,今日听她这番冷静应对感到很欣慰,相反自己,倒是比以往沉不住气了。
大房的林氏贤良温婉,只是身体不争气,一年大半时间都缠绵卧榻,对于数月未见的侄女之改变感到惊奇。同样的大娘杜子宁,略显苍白憔悴的柔婉面容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三房那些人更不用说,一向倔强冲动的杜子衿居然也能做到能屈能伸,说哭就有泪,这番声泪俱下简直让她们叹为观止。
老夫人王氏噎了半天没吭声,她只觉得看着杜子衿不同以往的表现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旁捧着着装有般若心经楠木匣子的大丫鬟铃兰悄悄的拉了拉老夫人的袖子,眼神扫过手中的东西以作提醒。
老夫人这才不得不提神,努力放缓脸上的表情,“你这丫头,若是受了委屈跟祖母说便是,祖母定会为你做主的。”说着这些话,王氏只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也不知道这死丫头今天在搞什么鬼。
杜子衿象征性的抬袖摸了摸几乎没有的眼泪,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嘲讽,若是为她做主为何现在跪在地上的是她?
“祖母一向公正阿满自是知道,杜家也是一门公爵,断不会做出不分青红皂白助长邪风歪气的家风。”
王氏只能生硬的应是。
“如此,撇开中伤国公嫡女的谣言不说,子女们的教养才是首要问题,这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国公府的脸面,是以更加应当重视。”杜子衿话题一转,绕开了暂且扯不清的谣言中伤事件。
老夫人见杜子衿不再紧抓着谣传她私奔的传言,又言及她最为看重的面子问题,便也没有深想就点头。“是,五娘说的是。”
三夫人李氏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杜子衿,看着她从头到尾云淡风轻都不曾变脸的定力后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果不其然,杜子衿接下来的话让她眼前一黑。
“可是刚刚阿满与母亲进了这松寿院,除去二姐姐和三姐姐,三婶娘和四姐姐见了母亲非但没有依礼行礼,反而出口不逊质问阿满私奔谣言的事情……”杜子衿见老夫人似乎想开口为杜子宁辩驳,便加快语速继续往下说,“就算刚开始阿满想把这一切当做四姐姐她们的好意关心,可是后来那咄咄逼人的语气,那种非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的幸灾乐祸,实在令阿满不敢苟同。难道在这杜家,我不好了,其他姑娘就能好了吗?还有四姐姐在面对长辈该有的礼貌和仪态呢?母亲宽和不计较,但是长此以往养成习惯,落在外人眼中,该会如何的议论咱们杜家的门风家教呢?”
一口气说完,后赶来的大夫人林氏和大娘杜子宁已经满脸惊讶了,今日杜子衿出乎寻常的表现实在令她们太惊奇了。
老夫人和三夫人李氏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不过最沉不住气的当然非杜子灵莫属,等杜子衿的话一停,她马上忍不住尖声反驳,通红的脸瞪大一双泫然欲泣的眼,十足受了冤枉委屈的模样。“你胡说,杜子衿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要脸跟着野男人私奔,最后被抛弃了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杜子衿微微笑的看着年轻气盛的女孩子像激怒的狮子一样暴跳如雷的样子,却并没有趁胜追击。
安筱毓淡淡的扫过老夫人尴尬的面容,最后落在激动的口不择言的杜子灵脸上,轻轻咳了两声。
本就胆战心惊在怀疑这私奔谣言是自己女儿散播出去的三夫人李氏闻声心脏猛的一跳,她马上疾言喝止。“灵儿,还不快住口。”
安筱毓身边的宋嬷嬷适时的开口,“五小姐说的极是,主子是一等诰命夫人,还是先皇亲封的福宁郡主。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列坐各位都是白身,按例见了都要行跪拜之礼。主子心善以一家人以和为贵免了各位的礼,只行家礼便罢,哪知竟让有些人得寸进尺放肆起来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宋嬷嬷是安筱毓的陪嫁嬷嬷,也是宫里赐下来的教养嬷嬷,皇宫二等女官,后卸任随安筱毓养老。是以一般的朝廷命妇乃至命官见了她都要行官礼的,宫里的贵人见了她也是极客气的,依赖卖老如老夫人这样蛮横狭隘的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一般她说的话也是极有分量。
老夫人被一这番话憋的几乎就是喘不过气来,平生骄傲要强,奈何给人当了续弦,生下的儿子又不如前任争气。到现在也没给她争个诰命回来,不像那位死了都能得个诰命的头衔,一直让她觉得矮了那位半个头,是以白身二字是她一生的隐痛。如今一下子又被一个下人,连讽带戳的击中脊梁骨,痛的她面容扭曲,只想站起来破口大骂。
然后,她并没有这么做,她不敢,说到底,除了白占定国公一个嫡母的身份,说白了她连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老刁奴都不如。
杜子衿微微抬眼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老夫人,心里默默的为宋嬷嬷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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