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胖子多嘴多事儿了?他不挖坑推人下去,就没现在这事儿了,对不对?”
对个屁!申王心里骂道,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是被那个胖子一气,就突发奇想的,是打了很久的主意了吧?他还是得点头,不能失了气度亲自与个小姑娘拌嘴。宗伯被申王这一点头,点得心跳加速,从头到脖子都气红了。
“既然已经花了这许多功夫,便也不在乎这一点了,您允是不允呢?”卫希夷继续耍无赖。跟王耍无赖的经验,她仅次于女莹,只不过不是申王罢了。
女莹会被母亲和哥哥训斥,卫希夷却是中山国的正使,可没人训她。反倒有偃槐与太叔玉为她撑腰,又有姜节与姜先二人正跃跃欲试。太史令却不是省油的灯,也慢悠悠开口道:“你是中山国的使者,为中山国之事而来呢?还是蛮君的使者,为蛮君之事奔波?”
卫希夷道:“中山国的事情,我到天邑的第一天,就向王解释了呀。你不知道别瞎说,跟王说完了,还要向你报告吗?”说着,翻了个风昊门下标志性的白眼,撇了撇嘴。动作由风昊来做,十分欠打,由她来做却带了几分娇憨。
太叔玉却与此时上前,将她拆解开来,道:“都有酒了,不要争吵,且看歌舞,如何?”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拖了回来。
申王舒了一口气,向太叔玉点头致意,太叔玉做事,总能让他觉得舒服。卫希夷瞪眼,太叔玉道:“不用担心,宴散时,让你的人接了她,到馆驿里,明日一早送到宫里来见王。宫宴能谈成许多事情,却也不适合谈另外一些事情。你想,南君先称臣,又僭越,王会没有疑惑吗?需要她自己向王表忠向,称臣,也许还要痛哭流涕,作委屈样。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于人前表露,却要防着有些看她不惯的人当场拆台。”
卫希夷得了提示,向庚使了个眼色。此时已经无法再打暗号了,女莹正与许后互相抓着胳膊,到柱子后的阴暗处“解决家事”。讥笑之声从许多藏在袖子后面的嘴巴里发出来,也有一些人却是藏也不藏地讥笑。看向卫希夷的目光里,添了一些“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这么傻,跟这没前途的旧主干嘛?”的意思。
夏伯以为自己与卫希夷算是“熟人”,以长辈的姿态劝道:“哎,朋友之义是令人感动,可是呀,有些事,知其不可为,就不要为啦。姑娘是好姑娘,可她母亲,是个疯妇呀。你不拘在何处,都会比跟着她有作为的,莫要自误。”
夏伯这话是真心的,原本担心卫希夷与自己女婿有点什么,既然小姑娘家没这心思,他待卫希夷便也真诚了许多。卫希夷低声道:“反正我要回去。”夏伯心道,究竟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坚定啊?跟我闺女死活要嫁这小子时的眼神儿一模一样!
卫希夷冲他一笑:“哎呀,您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夏伯:……不不不,咱没那么熟。可还是被笑得跟着笑了起来:“哎,自己小心呐。”
那一厢,庚接到了命令,带着长辛,二人悄悄跟了上去。许后正压低着声音发怒:“你要做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立住了脚,你……去送死?我生你下来不是让你去死的。”
女莹随她怎么讲,已经完全放弃了与她理论的欲-望,只管静静地听着。当许后要拉她走的时候,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了:“宴还没散呢。”
“你还有脸呆下去吗?”
女莹奇怪地道:“为什么不?我不抛弃自己的父亲、不抛弃自己的家乡、不抛弃兄嫂的血仇,我的朋友对我不离不弃,我比所有人都更有资格站在这世间。”
许后的手掌高高地场了起来,女莹愈发冷静,一旋身,打算去卫希夷那里。此时此刻,跟朋友呆在一起,赖到明天见申王,向申王举誓效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被打断了,没能得到申王当场一个允许,她也不失望,明日再试就是了。希夷的心地还是太光明磊落了,没能理解一个老王的多疑。
许后伸手一捞,捞了个空,正要讲话,庚带着长辛来接应了。见状,先向女莹欠一欠身,让出路来,让女莹能到长辛的身后站着。以目光询问女莹,女莹道:“没事儿,咱们回去吧。你要想以后再没脸见人,就随我进去大闹一场。”
南君教得好,为君者要面子,更要实惠,实惠面前,脸算什么?赖也要赖到最后!许后则不然,车正更像她,死要面子。
闹了一场,又被外面的凉风一吹,许后恢复了些许理智,呆愣愣站着,大口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将腔子里的火气冻得没了。才懊恼起来,我怎么就经不得激了呢?!许后这样的人,最想自己端坐高台,悠然淡定地看别人扑腾,再不屑地说:“没教养。”此时心中之懊悔,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女莹隐在长辛的背后,轻声问庚:“现在怎么样了?”
庚倒有几分瞧得起她了,简要地道:“我主命我来接您,大约,是想与您同行。免得明日再起风波。”
与她想得一样,女莹点头。默默跟到了卫希夷的背后,倒有心情慢悠悠吃些东西,又思考着离开天邑之后当如何做。
有了这一场闹作开局,申王又说不谈国事,宴会的气氛变得热闹了起来,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与笑话一类。卫希夷与太叔玉聊一会儿,与夏伯聊一会儿,复往陈侯处,又转到姜先跟前。
姜先大口灌了一口酒,酒壮怂人胆,问道:“一定要回去吗?”
“嗯。”
姜先顿了一顿,道:“哦。”也下了个决心。
卫希夷等不到他下一句,又向偃槐问好,且转达了风昊的问候。偃槐和气地笑道:“这必是你自己说的,他又不知道我会来。”卫希夷笑道:“这您可说得不对啦,老师教过我,要向什么样的人致敬意,要向什么样的人问好。您正是要问好的人,这岂不是老师的意思?”
偃槐叹道:“就他看起来最不好相处,其实心地最好。”
姜先嘴角一抽,心道,那是对你们。对个痴傻的人你试试,他怕是最傲慢的。
寒暄几句,又问容濯好,容濯对她所为颇为欣赏,面色也是很好,只是很惋惜,如果她南下了,姜先很好的妻子的人选就要飞掉了。
卫希夷转了一整圈儿,人人都问候到了,包括宗伯与太史令。二人打心眼儿里不想给她这个面子,尤其是宗伯,才被她削过面子。两人却不傻,知道她也不太好惹,一个就要离开天邑的人,放手一搏,再削他们一层面皮,他们要怎么在天邑继续混下去?在列国的名声也要完蛋。
都不得己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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