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政事堂明发两道诏谕。其一,姚礼调任之事郑帝揽责,其二,弹劾徐云之奏章皆留中,朝中不得再私议。
郑国已有多年没有以郑帝的名义明发诏谕,这两道诏谕发出,朝中争议之声终于渐渐平息。连着三日,再无人为这二事上疏。方旭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但第四日,一道奏疏打破了朝堂的平静。
方旭看到这份奏疏时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奏少保、禁军都宣抚使徐云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疏”。一行大字触目惊心,方旭不住在心中默念:“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翻看内文,果不出所料,正是“臣御史台殿中都御史徐敏谨奏”,一切都在帷幕后那人的谋划之中,终究还是逃不过。方旭心中哀叹,面上却尽力保持着平静,细细看完奏疏,全文仍是没有实据,甚至没有实迹,却侃侃而言,泛泛而谈,尽言徐云身居高位,功高震主,手握重兵,故旧满朝之危害,实是诛心之论。若是奏别的事,这等妄自揣测的奏疏方旭早已驳斥回去,但涉及一个“党”字便不敢私下处置了。方旭与袁端商议,但这样的奏疏只有一个处理法子——上呈郑帝。又何须商议。
二人带着奏疏又来到紫宸殿,但这次紫宸殿的殿门紧闭,过了许久,洪福送一位御医出殿门。那御医见了方、袁二人,只略施礼便退了出去。洪福未下台阶,只在殿门口道:“圣上御体有恙,不见人了。请二位相公回去,朝中政事,二位相公自拿主意就是了,不必再来。”说罢便回身进了紫宸殿。“啪”地一声紧闭了殿门。
二人面面相觑,只得跪拜辞去。回到政事堂,二人仍不得主意,只得召集张铨、蔡耸、崔言等人一同商议。商议许久却仍是没有结果,最后崔言站起说道:“这等事按例只有五个途法子处置。其一,圣上留中或驳回;其二,政事堂驳回;其三,发大理寺鞫问;其四,发付朝议,当堂廷辩;其五,明刊邸报,由天下官员共议。前四个似乎都有不妥,那便只有明刊邸报了。”
其实政事堂所有人都明白,这份奏疏的出现,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奏事双方其中一方退出朝堂。但政事堂必须要有一个处置办法,若是什么都不做便是怠政,失职。细细想来,这五个法子确只有明刊邸报可行。方旭无奈,只得首肯。崔言便召知银台司与都进奏院,命明日刊印此奏疏。
郑国十日或十五日刊印一次邸报,三日前刚刚刊印一次,现下为这份奏疏,只得加刊一次。邸报印出后十日之内,郑国全境郡府州县官员便都能看到了。
没有等到十日,徐云便上疏了。
邸报发出后,朝中反而没有了议论之声。没有人愿意牵涉到“结党”这样的事中。所有人都知道,牵涉到这样的事只有一条路可走。果如所料,徐云上疏请致仕。
方、袁二人也早已料到,是以拿到奏疏,二人没有片刻迟疑便直奔紫宸殿。但郑帝还是没有见他们。
二人候于紫宸殿阶下,洪福代为呈奏,没过多久洪福便出殿传郑帝口谕:“这道奏疏朕留中了。”
第二日,徐云再上奏疏,仍是请致仕。这次郑帝没有留中,奏疏上批复:“卿为韩、白,朕非汉高、昭襄,何忧谗畏讥至此耶,不准。”
第三日,徐云又上奏疏。
没有批复,没有留中,洪福传谕,宣徐少保觐见。时郑国延佑七年七月二十。
徐云冠带朝服,结束整齐来到紫宸殿郑帝寝宫。郑帝盘膝坐于榻上。徐云进殿行了跪拜大礼。
郑帝道:“怎么行这大礼?虽已入秋,天气还热,怎么穿成这样?年岁大了最是怕热,难道你不怕热?帽子摘了,坐那边椅上。”
榻边新设了一椅一几。徐云谢恩,脱了梁冠放在几上便坐下。郑帝又唤道:“洪福,给徐少保上茶。”
洪福答应一声,上了茶来,便又转身退出寝宫。徐云端起茶盏,轻喝一口便放下,仍是双手放于膝上,肃然而坐。
郑帝看着徐云道:“你不必如此郑重。今日宣你来不是朝堂奏对,不必拘谨。近日朝中有些于你不甚好的言语,你也不必过于挂怀。天下事,有许多是朕也不能左右的,你虽位极人臣,却也有力有不逮之处。顺其自然就好,事事挂怀,岂不徒增烦忧。”
徐云道:“陛下为臣开解,臣感激不尽。然臣请致仕却也非全为近日之奏议。臣年岁已高,身子常有不豫,前日出征北疆,便生出力不从心之感。满县失于贼手,附近百姓被掠,皆是臣之过。臣思之,恐日后精力更为不济,有负国家、陛下之望,况臣后辈将军尽有能征善战、智勇双全,不逊于臣者,足以胜此重任。是以请辞,容臣归老林泉,颐养天年,请陛下恩准。”
郑帝道:“朕今年六十有二,你小朕四岁?还是五岁?噢,小朕五岁,那是五十七岁。朕虽时有小恙,却自觉精神尚可,你武人出身,打熬的好筋骨,如何尚不如朕?”
徐云笑道:“臣如何敢与陛下想比。臣常年出兵放马,身上伤有二十几处,伤筋动骨的也有几处,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更是比不得陛下。陛下春秋鼎盛,龙精虎猛,去年更是新添了一位公主,这臣如何比得。”
郑帝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卒,却来消遣朕。”慢慢敛了笑容,又道:“早年朕也曾出兵放马,兵事上朕虽不如你,却也懂得一二。胜负原不在一城一池之得失,北疆战事连年,燕国却也没讨得大便宜去,这便是你的功。朕原想着倚仗你打出几年太平日子,可近些年,你的心思却不全在战事上,若非如此,以你之能,又何惧北燕袭扰。”
徐云有些放松的身子又挺拔起来:“陛下教训的是。然陛下也有些抬举臣了。臣每与北燕交战,何尝不是拼尽全力,却也只拼得个互有胜负,实是北燕十年来国力,兵力都甚强盛,非是臣不尽心竭力。请陛下明鉴。陛下说臣心思不全在战事上却也不错,惟因北燕国力、兵力壮大,我大郑若止步不前,便落了人后,岂有不为其欺之理。臣以军思政,若要彻底打败燕国,惟有强国一途。然臣终非文臣,治国理政非臣所长,只空想耳。”
郑帝点头道:“朕知你忠心为国。你为国家勋贵,柱石之臣,兵事之余思谋治国之策原不为过,如有良策可与政事堂相公们谈,若相公们政事太忙,也可见朕面谈,再别个人,纵谈了也是无用。治国终究是要治,长治方能久安,思变思革乃是致乱之源。国若乱,何谈治,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徐云道:“陛下说的是,臣不过胡想一回罢了。臣一介武夫,哪有什么治国良策,便有胡思乱想之策也不敢与陛下、相公们说起,徒增笑柄耳。臣读书不精,不求甚解,只闻自古坐享其成者难以振作,不思进取者衰亡有日,却不知是何道理。臣年已老,书读过便忘,话听过也记不得,只盼着将来有人能代臣在疆场上为大郑武人挣回荣光,便足慰臣心了。”
郑帝深深看了徐云一眼,语气却仍平和:“冲之太谦了,你入庙堂三十余年,对政事的见解比那些迂腐文人更透彻,只是你不在其位,便见不到在其位者方能见到的事,也不知这其中的难处。是以,以旁观者论政,便难免有细微的偏差。这也是难为你了,日后你若有政事之见,便来见朕,朕与你一同商榷,看我两个老汉比那些年轻人如何。便不要扰他们执政之人了,他们也有难处,岂能总顾及我们这些昏聩之人。如此,只怕他人要笑你与朕都是老糊涂了。”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徐云也笑道:“臣遵旨,日后少不得烦扰陛下。只怕两个白发老儿在此坐而论道,他人却不将陛下与臣之见放在心下。”说罢与郑帝一齐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郑帝止住笑声道:“朕与你也久未如此闲谈了,不想还如当年一般投契。你家中境况如何?朕记得你有三子二女?”
徐云道:“陛下好记心。承陛下垂问,臣确是有三子二女,如今最大的孙子都已加冠了。臣长子徐慎,任平阳府太守,次子徐慷蒙陛下恩典,荫职从军,现任虎贲军长林卫都统制,随卢豫戍守汉中,三子徐恒也是陛下恩典,不使他离臣太远,现在都中任梁州府推官,臣长女嫁与宝文阁待制庾济为妻,现已孀居三年,次女嫁与河东提刑使赵巽为妻。劳陛下挂念,臣家中都好。”
郑帝点头道:“好,你三子都已成器,可谓虎父无犬子。日后要靠他自己了。你放心,朕也会时常照应的。”
徐云起身跪下道:“臣谢陛下。”说罢叩头伏地。
郑帝看着徐云,缓缓道:“冲之,抬起头来。”
徐云抬头,已流下泪来。郑帝眼中也似有不舍之意,却还是缓缓道:“朕适才说了,不时到梁都来见朕,朕也想与你叙叙昔日之情。今日朕也乏了,你便先回去罢,过后自会有恩旨的。”
徐云又叩了一个头,道:“陛下,臣这便去了,陛下保重御体。”声音已哽咽,却还是起身,拿起梁冠,大步退了出去。
郑国延佑七年七月二十一,郑帝下旨:少保徐云封海丰侯,加兖海节度使,原封赏食邑照旧,恩允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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