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的时候一定不能太快,要时刻注意自己的状态,适应了再一点一点地潜下去……”
坨坨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身体因为紧张而挺得绷直,曾经在月牙岛担任潜水一大队队长的戴夫,在她耳边仔细叮嘱道。
“保持冷静,呼吸尽可能做到深长、缓慢、充分……”
戴夫一边说着,一边为她安装好潜水装备的氧气瓶。不过,他手中的氧气瓶,说是气瓶更为准确,内里压缩的并不是纯氧,而是空气。
这些叮嘱戴夫其实说过很多遍了,每个和他下海的人都听过很多遍,这是他曾经作为潜水教练的职业病。坨坨听着不停点头,攥紧的拳头用力到发白。
半年的时光流逝,仍然没有洗去血海迷航时的心理阴影。顷刻间毁灭希望号的白色利兹鱼,嗜血凶暴的巨齿鲨,还有向着黑暗海渊坠落的无助和绝望……
她真的,非常非常害怕大海。
即便在月牙岛往海中发展的阶段,她因为身份的保护,无需也不曾下潜到多深的地方。更多的时候,只是泡在水里躲避。
李红英给她端来了一碗拉撒路杂烩,这种料理可以降低食用者在水下的氧气消耗,并让其拥有更持久的耐力。冒着热气的料理温暖了她冰凉的小手,坨坨稍微感觉好了些,一边吃着,一边看向了乔良。
这里是孤岛的东海岸,月牙岛的临岸,垂直往下便是困龙房的位置了。乔良站在岸边,作为东南域主的科尔向他汇报:
“沧龙的踪迹,就在这里往北大约一千米的位置。还有首领提过的龙王鲸,根据各大域的潜水组的汇总,一共发现了七头,在这里往南大约六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头。”
“嗯,没事,龙王鲸不急,先从沧龙开始,大家都还在水下等着。”乔良一边听,一边穿戴起潜水装备。
龙王鲸是鲸鱼的一种,毕竟是哺乳动物,依靠肺部呼吸的它们总是要浮出水面换气的,因此并不怎么会潜入到深海之中。既然已经暴露了方位,就算游远了,也是好找的。
相比之下,要在深海中追踪沧龙的行迹,就危险得多了。
他穿戴好了全套的潜水服,慢慢地走向了坨坨,长长的潜水脚蹼让他的走路姿势看起来像一只大鸭子。
“别怕,没事的。”
乔良轻轻说着,摸了摸坨坨的脑袋。即便坨坨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还是能看出她的紧张。
“嗯!”
坨坨顿时感觉到安心了不少,她拉上了潜水面罩,骑到了鱼龙身上。
这只鱼龙被坨坨取名为“龟龟”,因为那天她给了乔良的淡水碳龟肉,最后就是落入这只鱼龙的嘴里。
所有人相互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一同驾驭着坐骑,扎入了海里。
阳光一直穿透了十多米的海水,使之颜色变淡。坨坨能清晰地看清百米开外的景物,而再往下凝视,便是一片模糊,只有深不可测的幽蓝。
坨坨回头,看到了乔良和李红英一左一右地在她身侧,心中找回了些许安全感。而更远的范围里,戴夫骑着鮟鱇鱼领路,十多条巨齿鲨在骑手的驾驭下,将他们三人所乘骑的鱼龙保护在阵型的中央。
孤岛的海洋与海蓝星上的大海截然不同。首先,它是淡水海,是可以饮用的水源;其二,这里的海水压力远远比不上海蓝星——也正因为如此,这片大海能孕育出无数身长数十米的海洋巨兽。
队伍缓缓向着更深的海中下潜,坨坨逐渐感觉不到衣服、鞋子、和背上的气瓶的重量了,只有冰冷的海水四面八方地拥挤过来,不断带走她的体温。不安的感觉让她的呼吸下意识的急促,大脑像是核桃壳里的核桃一样在头壳里乱晃,慢慢还有了一些晕晕乎乎的感觉。
“坨坨,保持呼吸节奏,深呼吸!别怕,我们都在。”
李红英发现了坨坨的异状,向她喊道。
在海中,人们是听不到彼此说话声音的,但通过植入体,仍然能实现无障碍地进行交流。
坨坨强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呼吸上,大量的气泡从她的面罩下滚滚排出,向着上方涌动。几个深呼吸后,感受着空气流入肺部,再充分缓慢地呼出,坨坨感到难受消退了些,慢慢回到了可以忍受和适应的范围内。
现在的下潜深度已经超过了百米。
对于海蓝星上的现代人类来说,即便有了高科技的辅助,潜水仍然是一项极其危险的极限运动。即便,经历过了进化的生存者们,身体素质普遍都是现代海蓝星人类的三倍以上,也仍需敬畏。
坨坨示意自己没事了,队伍继续下潜。
阳光越来越微弱,海洋变得愈发幽暗深邃,鱼龙载着坨坨向前方淡蓝色的光团慢慢游去,那是领路的鮟鱇鱼发出的灯光。
数十米高的巨大海草丛生,随着海洋的呼吸摇曳着,不断有漆黑的原油从油矿中抛出,向着海面飘去。随着人类的下潜,鮟鱇鱼的灯光一寸寸驱散了前方的黑暗,逐渐的,那些淡蓝色的光芒多了起来,许许多多骑着海洋动物的生存者出现在了坨坨的视野里。
她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海底是一片仿佛无边无垠的细沙平原,坨坨看到了茂密的海底灌木和珊瑚群。也许它们有着瑰丽的颜色,但在孤岛海洋的底部,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暗蓝色的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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