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笑眯眯道,面上一脸欣慰温和。
秦妈妈听了立即附和道:“可不正是,老婆子伺候七娘子这么长时间,还是打头一会儿瞅见七娘子这幅娇憨活泼又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活灵活现的,可真真讨人欢喜,七娘子刚搬过来那会儿一连着五六日未曾开口说过话,一见到人便往被子里缩,只敢留出一双眼睛出来偷偷往外瞅着,如今,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倒是开朗了不少,其实,往日里还是十分安静乖觉的,就是到了老夫人跟前才会主动亲近一二,想来七娘子年纪虽小,却也知哪个疼她哪个宠她,如今才敢到老夫人跟前放肆好动些,瞅瞅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寻常人可是巴巴盼不到的了。”
周妈妈与秦妈妈二人一唱一和。
老夫人听了,只挑了挑眉,笑骂道:“两个老货,感情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不过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嘴,你们两个何时如此嘴碎了,竟然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了,这感情好,一个两个的,都成了这小丫头的左右护法了。”
说着,低头瞪了怀里的小卫臻一眼,却见小丫头眼睛一眨砸,眼眶里的眼泪珠子就接二连三的滚落了出来,老夫人一愣,只以为是自个的训斥真的将小家伙吓着了,忙将人搂在怀里哄了起来,道:“祖母逗小七玩的了,哪里就真的舍得训斥咱们家小七,小七如此乖觉,祖母爱护都来不及,哪里会舍得打骂!”
只抱着卫臻好似揉了一通。
安慰完了后,却只见小丫头小嘴瘪得更厉害了,整张小脸都胀红了,秦妈妈察觉事情有异,一问,只见小卫臻后知后觉的伸着小手捂着后脑勺抽抽搭搭道:“脑……脑袋疼了,方……方才不疼,现下……现下又疼了……”
一副委委屈屈,又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
老夫人听了一愣,赶忙将卫臻头上的小鬓拆散了,伸手轻轻往后脑勺一摸,只见后脑勺偏向头顶的方位鼓起了一个小包,方才查看时并无多少异样,却未料这会儿却是慢慢起了。
她的手刚一触碰上去,只见怀里的小人儿小身板一抖,俨然是疼得厉害了,只拼命捂着小嘴没有哭出声儿来,眼泪珠子却是如何都管束不住,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一地。
老夫人见了,一时不知是该气该乐还是该心疼才好,气这小丫头这温吞拖拉的性子,往日里言行举止温温吞吞便罢了,没曾想就连受了疼也依然是一副如此温吞的模样,这脑袋撞了有半刻钟了还后知后觉的察觉到疼痛,简直是只个小笨猴,又被小家伙这委屈巴巴后知后觉的小模样给逗笑了,这样迷迷糊糊的小性子,也不知到底随了谁。
瞧着那双忽闪忽闪、迷迷糊糊的大眼睛,老夫人只无奈的摇了摇头,忙不迭命人将屋子里上好的跌打药酒拿过来,她亲自抹在手心,将小卫臻摁在腿上,给她揉脑袋,想了想,又命人将炕上的几子四个脚,四个角分别用软绵之物给包扎上了,只道屋子里的小辈们多,省得一个个都嗑着碰着了便不好了,嘴上虽这般说,可能够时常上这高榻上玩耍的,除了眼前这位,如今这个年岁的,倒好似不多。
一直到腿上的小人儿抽抽搭搭的快要睡着了时,外头的丫鬟忽而来报,只道:“老夫人,五老爷往这边来了。”
周妈妈低头缓缓道:“果然来了。”
老夫人听了丝毫不觉诧异,好似早早便在候着他似的,只淡淡挑眉道:“来的倒挺早的。”
周妈妈道:“听闻染云居那位昨儿个与五爷大闹了一阵,爷一气之下去了秋水筑,一连着在秋水筑待了一整日,一直到昨儿个掌灯时分,染云居那位亲自去了秋水筑,嘴上说是探望十二娘子,回时,却是爷亲自送回去的,想来昨儿个便已和好了——”
周妈妈一五一十的将昨儿个五房的事禀告,竟是事无巨细。
老夫人听了淡淡的摆了摆手,老妈妈会意的适时止住了,老夫人低头瞅了腿上的卫臻一阵,给小丫头擦了擦泪痕,将人轻手轻脚抱着放在了炕上,盖好了被子,又低头将人细细瞅了一回,方摆了摆手道:“备膳罢,已有些日子未曾好生与我儿一道用过膳、说过话了。”
丫头立马领命去了。
正在此时,只听见五老爷熟悉的声音打从院子里直接传了进来,竟是人还未到,声音便已率先一步入内了,只笑呵呵道:“母亲,不肖子来探望您来了。”
话音一落,五老爷笑模笑样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话说这五老爷往日里颇不着调,他素来喜爱斗鸡走狗、流连那勾栏瓦舍间,原先老太爷在世时,时常看不下去他的行径,每每天还未亮便杵着拐杖候在门口候着他,不是被拖到书房训上一整日,便是被当众挨棍子,老太爷手里头的那根龙头拐杖可是御赐的,一棍一棍落在他的背上,偏生还不能躲,每每皆要躺在床上哀嚎上几日方能下得了床榻。
唯有躲过那老头,悄悄溜到老夫人屋子里方能躲过一劫。
往日里一来,五老爷卫霆祎每每总是一屁股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或一味的跟老夫人诉苦卖惨,或嬉皮笑脸,这日倒是难得,规规矩矩的,一进来倒是先一脸殷勤的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随即,又破天荒的亲自给老夫人沏了一碗茶,笑模笑样道:“母亲吃茶,儿子已有好长日子未曾给旁人沏过茶了,母亲瞧瞧儿子如今这手艺生疏了不曾?”
老夫人微微挑眉,端着茶吃了一口。
五老爷立马笑模笑样的凑过去巴巴问道:“怎么样,还能勉强入口罢?”
这五老爷虽不着调,念书念书不成,功名功名未有,是个内里无甚墨水的花架子,但是到底出自卫家,有些东西无须钻研,乃是骨子里自带而来的,他打小养在老太太膝下,便是什么也不学,可簪缨世家中的礼教与世面却是打小耳濡目染,无论是吃穿用度皆要用最好的,便是在外头,也是一直打着一个“雅”字行事,这赏茶沏茶的功夫却是难不倒他的。
老夫人缓缓啜了一口,苦涩过后,嘴里余香慢慢溢出,抬眼忍不住抬眼瞅了对面的幼子一眼,嘴里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这茶确实是沏得不错,可是一瞧见对方一脸殷勤热情的模样,老夫人心里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卫家五子中,唯有老五是最没心没肺的,此番老头子一去,卫家的权势及影响力便散去了大半,虽说老大如今得了圣眷,到底在圣眷最浓时离京守孝三年,焉知三年后回京又是怎样一番天地,再大的家业若是无甚建树,早晚有兴衰落败的一日。
如今卫家五房中,整个诺大的府邸将全部希望全部都投身在了老大身上,倘若他将来能够跟他老子一样,是个有所作为的倒还好,若是不能的话——
老大暂且不论,余下老二媳妇如今病成那样,倘若将来当真有一日去了,她还真怕他撑不下去,而三房后宅不宁,四房又碌碌无为,可纵使如此,几位兄长们到底手上到底各自领了一份差事在手,将来不说有多大作为,自给自足却是不成问题的,唯独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膝下无子,夫妻离心不说,又是个懒惰无为的,偏生如今还宠爱妾氏,整个院子里妻子无个妻子样子,妾氏无个妾氏样子,便是连底下的姐儿也没个姐儿的样子,她如今人老了,是个半截身子没入黄天的人了,倘若有朝一日去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眼前这个不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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