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里面的天京,气候虽然称不上酷寒,但是也是厚厚的积雪一层,铺在大街上面。
家家户户的檐下,都挂着一溜儿的冰柱,掉落下来,可以在人的脑袋上开个血窟窿。
而这个时节,更是冬雨漂泊,天上阴云密布,哪怕是白天,都给遮成黑夜,整个天空都好像一副墨染的画卷。
天京是金朝的都,也是历代以来,多少朝代的古都。
天京城的东面,一处府邸,足足占地数十亩,庭院楼阁园林无数。
门口的一对石雕麒麟身上,披着的红色大绣球,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这一处府邸,就是当朝皇后的娘家,也是天京城的富的府邸。
东南角的一处园子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吟诗作对的声音。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一处园子里面,似乎四季如春,四时的花卉,全部都在花坛里面盛放着,外面的冰雪,严寒,风雨,也全然影响不到其中。
纵然是露天的庭院,但是雨点一旦飘落到上空,就立时自己消解。
一个留辫子的青年,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愁啊,愁……”
“小国公愁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当真是雅得很。”
庭院之中,还坐着几个年轻人。
听到这一声长长的叹息,其中一个年轻人轻笑了声:“现在天京城外兵临城下,圣上以及当朝大员,多是到了城头,难道小国公就不担忧,叛军破城以后,烧杀抢掠?要知道,叛军打出来的旗号,那可是要把地主打倒,开仓放粮,广分天下的。”
“怕什么?”
小国公把扇子啪地一收:“他义军杀得了皇帝,难道能够杀干净京城之中,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富户?无非就是图财而已。只要银两给足,这天京,仍然是我们的天京。皇帝轮流做,世家万万年。”
“再说这些泥腿子,哪个造反的时候,喊得口号不响亮?什么天下大同,什么太平盛世,到最后屁股一坐上龙椅,不就是开始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一张凳子上,难道坐得下两个人?旁的不谈,几十年以前那个什么狗屁倒灶的天王,不是自己就散了架?古往今来,哪个熬得住一张龙椅?”
“更不要说,今天在天京的,难道就只有旗军?”
说到这里,他嘿地冷笑一声。
“什么?”
“不只有我们大金的军队?莫非是四荒?”
“引四荒人进来,还有我们的好日子吗?”
听到这话,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呵呵!他罗曜之本来也位置不稳,不如就干脆引四荒入关,他还好做一个傀儡皇帝……呵呵呵呵!不过那又如何?无非是谁赢,我们帮谁而已。任他东西南北风,还能刮倒我们家不成?别忘了,我们不是因为罗曜之才是国公,是罗曜之因为我们,才是皇帝!”
且不说这一处众生相。
整个天京城之中,其实已经是乱作一团。
许多女眷,家属,老幼病残者,全部都缩在家中,惴惴不安。
文武百官,王公贵族,许多都想要躲到宫中,避难。
街上少数的士兵,虽然维持秩序,但脸上的神色之惊惶,也是无比明显。
“皇上不会当真守不住天京了吧?”
“嘘!别乱说掉脑袋的话!而且要是守不住,我们还有活路吗?”
“我表哥就在义军呢!我的意思是,要是实在守不住,咱们投降,应该不能把我脑袋砍了吧?”
“还有这事?张兄,你看咱们平时素来交情……投降的时候,能不能算我一个?”
“好说好说,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一会儿是赢是输,自然有分说……”
这样的对话,在士兵之中,也流传颇多。
九个月过去,赤旗义军麾下的战士,已经是二十万有余。
这样的一支队伍,放在中州上面,可以说无处不沾亲带故。
金军也并非是机器,都有自己的乡亲邻里。
天下谁人不通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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