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性欲永远是最好的出口。可以宣泄愤怒,排遣焦躁,麻痺恐慌……而对俞老爷子来说,甚至还承载着希望。俞家大院里,响起了久违的莺娇燕啼,彻夜未平,似不知伊于胡底。
“……中阴土还能壮阳?”伏身于古旧的琉璃瓦顶,梁燕贞瞠大美眸,惊吓怕还在俞老爷子之上。
“寅吃卯粮罢了。”怜清浅笑道:“小姐以为‘夜游神’是怎么收服始兴庄龙方老爷的?起初只是为了测试中阴土内服的效用,毕竟岁无多始终没放弃钻研人造阴人之法,却意外现此节。
“妳给男人一个孩子,他兴许还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让他恢复雄风,乃至连御众女而不衰不疲,他便死心塌地顶礼膜拜,让他往东去,决计不敢往西,自内心地信服。”梁燕贞忍俊不住,两人相视而笑。片刻收了笑声,忽然生出一念,不禁脱口:“‘寅吃卯粮’的意思……不会弄死他么?”“只吃一枚不会。”怜清浅凝目睇来,怡然道:“毕竟药效退去,一切尽复如常。俞老爷子保养甚好,以其岁数,胡天胡地几昼夜,减不了多少阳寿。但这么有用的妙药仙丹,怕他不肯浅尝辄止,以致用元气精力,也是可预期的。”“这……妳……”梁燕贞没料到她会直言无讳,一下反应不过来。
“我不是什么好人,梁小姐。我亲手杀了抚育我成人的姨父,虽然他对我做的事禽兽不如,死有余辜。只要活着,就不可避免地会伤害许多人,知道取舍,已是最大的善良——这是我在渔阳学到的事。”怜清浅罕见地没有握她的手,而是直视眼睛,无畏无忌,无所隐藏,坦然到令人战栗的地步,似乎她也明白自己的温柔亲切是极为有力的武器,而在这件事上选择不使用它们。她需要梁燕贞理解,并接受真正的自己。这是一切互信的基础。
“俞老爷子不是好人,他纵容俞心白,豢养傅晴章,对梁府的掠夺利用必定也经过他的肯,若要掠夺谁来使我们壮大,我情愿是他。况且……”指著对面簷下的窗櫺镂花里、伏在雪润玉体上奋力祟动,无论嘶哑的低吼与干瘦的背脊都如脱毛猿猴般的老人,淡淡一笑:最新找回&653oo;“选择始终在他手里,对不?此药无瘾,几时断了,便能保住余年。小姐心中有愧,咱们便即离去,就当送俞老爷子做了个春梦。只是离得此村,后头未必有店可投,小姐不介意深山退隐,从此封刀挂剑,晴耕雨织,也是好的。”梁燕贞心头掠过傅晴章、李川横,乃至十七郎与阿爹等诸人面孔,拳头捏得格格作响兀自不觉,银牙咬碎,眉扎如刀。
——不甘心。
就这么起身离开,像是认输了似的……梁燕贞也不明白自己是对谁怀抱怒气,要说顾挽松算计梁府,也没有到不共戴天的地步,满腔血沸却不能平,低声切齿:“我……绝不退隐江湖!刀里来、火里去,怎么说也要闯出一番名堂,那些小看我的、对不住我的,都让他们瞧瞧本小姐的厉害!”怜清浅嘴角微扬,月下看来明艳不可方物。
“既然如此,我就陪小姐走这一遭。”掺了中阴土的药丸彻底控制了老人,“夜游神”就此进驻俞府大院。一开始怜清浅并未染指俞家的产业,唯恐俞老爷子清明未失,骤生提防。她锁定的目标,是无主多时的照金戺。
傅晴章武功平平,钻营积聚的本领却相当不错,照金戺名下有数幢宅院,在嵧城浦的银庄和各地寄附舖存有大笔银钱,城郊更有田产若干;光以财力衡断,的确是央土武林有数的大门派。
照金戺内的主心骨已与傅晴章同化烟尘,剩下的倒也不是洁身自好、路不拾遗之辈,盖因遍寻不着地契、印信与合券等物,眼巴巴看着富丽堂皇的屋宇,却无法脱手变现,久等门主归来未果,最后匆匆瓜分了留存的财帛摆设,一哄而散。
这些东西,怜姑娘全在俞平滔的书斋密格里起了出来,印证了“俞老爷子并不信任那厮”的推论。怜清浅擅摹各家字体,模仿俞、傅二人画押,兼有印信在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转了照金戺的资产,二姝终于不是两袖清风、飘零无依,孑然一身的江湖孤女了。
俞平滔纵情声色,神智渐昏,怜清浅以俞氏小妾的身份,在东海各地置产。怜姑娘从不需亲履其地,凭借著纸笔书信,就能办好这些事;到得俞老爷子病重,各种远亲旁支如嗅到血腥的鲨鱼不请自来,摩拳擦掌准备争产,怜、梁双姝早已远遁东海,身价暴增万倍不止,只留个外强中干的枵壳让他们斗蛊去。
梁燕贞到了这个时候,才真佩服怜姑娘心思缜密,居然能运筹于帷幄之中,置办于千里之外,自住的宅院里不仅管家婢仆、厨子车伕齐齐备便,还特意在邻近街舖商坊的热门地段买下华邸广厦,正着人翻修整理,显有经营的构想,只不知她打算做什么生意。
“如小姐不介意,我想开一间青楼。”“青……青楼?”梁燕贞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下巴差点“匡啷”一声砸在桌上。以梁小姐对数算之粗疏零落,也知从俞氏弄来的钱财,足够两人衣食无虞,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做生意不过消遣罢了,何必抛头露面,执此贱役?
怜清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污损严重的线装册子,推过桌面,封皮上干透的深褐色染痕,已难判断是泥是血,只能依稀辨得“蟢欲神功”的四字题记,却是傅晴章曾出示过的那部血甲门秘笈。
独孤寂全歼“擎山转”之后,梁燕贞在一地残尸狼籍间偶然见得,仿佛冥冥中有什么鬼使神差的力量,仍是将秘笈带到了她面前,遂瞒着十七郎收藏起来。她一身艺业全系于《垣梁天策谱》上,内功本非所长,翻来覆去瞧不出什么端倪,闲聊时与怜姑娘提起此书,怜清浅向她讨了去看,此后便一直留在手边,梁燕贞也不以为意。
秘笈在乱军中饱受践踏,所幸内容无甚残损,在怜姑娘手上待了一阵,再拿出来又更齐整了些,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似乎怜清浅有一种把东西变好的本领,无论是浸透泥血的秘笈,抑或她俩的人生。
但梁燕贞不明白这和开青楼有什么干系。
莫非……怜姑娘也如傅晴章一般参悟了秘笈所载,让她汲取男子的元阳练功,从此沦落风尘,万劫不复么?思虑至此,女郎的俏脸一霎转白,身子微颤,始终抬不起手臂取过桌顶簿册,如有千斤之重。
“我武功浅薄,上不了台面,但有人对我说过,我对纸上谈兵很有一套。”怜清浅一边以笑容安抚她,信手翻开秘笈。梁燕贞这才现内页夹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便笺,五花八门的纸质痕足以复盘双姝大半年来的生活轨迹,无不写满蝇头小楷,全是怜姑娘的读书笔记。
“那个人……是奚长老么?”怜清浅少谈旧事,梁燕贞实在不是故意岔题,也不是不在意蟢欲神功,而是按捺不了旺盛的好奇心,冲口而出。
怜清浅微怔,忽露出一丝恍然之色,温婉笑道:“不是他,是范飞彊。‘万里飞皇’范飞彊,妳听过这个人么?他从前……在江湖上很有点名气,也曾惹出偌大风波。”梁燕贞摇头。
怜清浅并不意外,续道:“我以前很欢喜他,希望他也能一样欢喜我,然而却不可得。如今我也能轻易说出他的名字,而不觉得心痛了,我曾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说著敛起满释怀缅与感慨的浅浅笑意,握住梁燕贞冰凉的小手,正色说道:最新找回“我为范飞彊破解了一部古籍,也算助他练成那门神功,他因此说我于‘纸上谈兵’一节,有过人的本领。依我之见,这部《蟢欲神功》立论荒唐,阳精若能练出内力,怎么不见满街男子,人人身负神功绝艺?频繁行淫,徒然损耗而已,难以成事。
“然而,书中所记载的双修法门,却颇得道家内秘精髓,并非自以为是的空泛想像。”翻开书页,细细解释如何导气入体、周天搬运而后引为己用,说明深入浅出,连梁燕贞也能听懂。
“所以经营青楼……”女郎沉吟半晌,还是难以兜拢。“是为了让我找到适合双修的对象么?”怜清浅摇头。
“硬要分的话,蟢欲神功的法门其实可以分成两部分,一是‘合修练炁’,一是‘汲炁归源’,前者勉强还能说是朱紫交竞、携手合作,后者就是赤裸裸的劫掠了,近于采补邪道。”双修的原理,筑基于阴阳调和,水火相济,求的是互益;只对一方有利,谁肯与你同修?
何况内力又不是瓶中水,能移来转去。且不说异种真气难以融会,便是同门同源,两人所练也不能稀里呼噜便倒作一处;少量真气入体、用以疗伤导气不妨,海量注入真气,直与运功伤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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