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屋内,红纱帐被风吹至他面前,他并未露出丝毫不耐,而是轻轻将纱拂至一旁,随后转身步入卧房。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床榻上的那个人身上,连嬷嬷的呼唤都未能引起他的注意:“殿下,殿下?”
晏云裳下意识地想到男人是否在宴会上喝醉了,于是轻声担心地唤道:“殿下?”
这两个字迅速将沈珩序的思绪拉回。他轻轻回应了女子,听到他的声音,晏云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嬷嬷见到这一幕,自然是相视而笑,但并未多言。
“缘起三生誓未乖。”
盖头下的女子听到这句,瞬间就愣住了。沈珩序很快便捕捉到女子的反应,接着道。
“繁花千万尽尘埃。”
“涉江不为采莲去。”
“为守芙蓉一世开。”
话音刚落,晏云裳轻移手中的团扇,嬷嬷随即将如意喜杆递给男人。男人深吸一口气,轻轻挑起盖头,随着盖头缓缓上升,女子娇嫩的容貌展露在男人眼前。尽管沈珩序曾多次见过她,但唯独今夜这一刻。
叫他再也挪不开眼。
额间淡黄的花钿尤为显眼,女子睫毛微卷,唇色红润如樱桃。晏云裳缓缓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瞬间交汇。她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目光,脸颊微热,慌忙偏过头去。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下手中的如意喜杆。随后,春芷接过晏云裳手中的团扇。
身旁的小婢女们随后将合卺酒端至二人面前。男人深知这场姻缘不过是权宜之计,正欲让侍候的人退下,女子却缓声说道:“殿下,这是要让我久等吗?”
在场的人未曾见过如此直白的女子,皆瞪大了双眼。男人听后先是一惊,但迅速恢复镇定。婢女见状,忙将两只酒杯斟满酒。
男人接过其中一杯,递给了晏云裳,随后自己拿起了剩下的那杯。沈珩序坐在床榻之上,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两人侧身共饮这合卺酒。
“天赐良缘人人有,郎才女貌绝般配!”
嬷嬷笑着道喜。小婢女收起酒杯,又端上一盘精致的饺子。其中一个婢女用龙凤筷夹起一只饺子送到晏云裳嘴边,她毫无防备地咬了一口,却发现肉馅是生的。她急忙将饺子吐到手心,微蹙眉头震惊地问道:“生的?”
嬷嬷听到这番话,急忙端来一只小盘子,将女子手中的饺子放入盘中,她笑盈盈地说:“要的就是王妃这句话。”即便她之前稍显愚钝,此刻也终于领悟了其中的深意。而沈珩序一早便心知肚明,听到女子的那句话后,他的耳根也不禁微微发热。他的面色略显尴尬,眼神在屋内陈设间游移不定。
他尽量平复内心的波动,平静地说:“你们先退下吧。”嬷嬷点头,带领着一众婢女离开,春芷也随之而出。片刻后,屋内仅余他们二人,却都缄默不语,如同陌路。
沈珩序注意到女子头上沉重的首饰,本想提醒她先摘下,但目光却被落在她肩头的一片花瓣吸引。他下意识地想要拂去,然而此刻,晏云裳忽然想起那晚沈明承的话,正欲开口询问,却看见他的手悬在半空。
男人见状,立马便将悬着的手放下。
屋内,又恢复平静。
不过这次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
“方才我是见到你肩头落了一片花瓣,这才想帮你取下,绝无他意。”说罢,男人垂下了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晏云裳闻言,倒没往心里去,而是一心想着兵符。
“殿下,你为何突然向陛下请求赐婚呢?”女子突然提问,让男人心中一紧,但他的面容依然沉稳。“因为摄政王府需要一位王妃。”
“而公主是最佳人选。”
男人语气坚定,险些女子误以为这是事实。若非她知晓真相,这番话恐怕会令人气愤。
既然他不肯说,晏云裳也赌气似的不再追问。
男人转身,怀抱一只白釉剔花纹方枕和一床大红底丹凤朝阳锦被,向紫玉珊瑚屏榻走去。晏云裳见状,立即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男人闻声,稍顿身形,然后转过身,对床上的人平静地说:“臣与公主虽已行过礼,但彼此都明白,今日之事颇为突然。”
“臣行军打仗惯了,公主不必在意。”
“公主早些歇息。”说罢,真就转身离去。
晏云裳听到后,心中虽觉不是滋味,但并未再言。她转身走向妆台,逐一摘下发髻上的首饰,放入首饰盒中。随后,她绕过紫檀雕花卉屏风,脱下繁重的喜服。
此刻,她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间屋子。出乎意料的是,她发现屋内的每一件摆设都深得她心。然而,她也注意到了女儿家的物品较多,相比之下,他的东西似乎并未占据太多空间。
她换上了水华朱色的寝衣,缓缓从屏风后走到床榻边。沈珩序也自然地将喜服脱下,他向来有睡前读书的习惯,今夜也不例外。两人虽被几重大红色的薄纱隔开,但仍能隐约看见对方。
淡黄色的烛光映照下,沈珩序手持书籍,沉浸在书海中。晏云裳原想向沈珩序述说近日之事,不想困意袭来,她还未开口,便倒在大红底鲤鱼菊花锦枕上,沉沉睡去。沈珩序正沉浸在书中,一抬头却不见了晏云裳的身影,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拨开层层帘纱,终于停下脚步。
窗外,皎皎月光洒落,如淡黄色的薄纱轻裹在女子身上。床榻上,她身着红色寝衣,斜躺在床榻上,无妆更显清雅恬淡。发丝随风轻舞,体态婀娜,媚而不俗。男人凝视着她,眸光渐深。
片刻后,他缓步靠近,伸出双臂,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随后,又似怕惊扰佳人,轻轻地将她安置在床榻中央。他拉过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
许是距离过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和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这一幕,不禁让他回想起那夜宴醉酒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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