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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充满失落感的王武周1(第1页)

钢蛋儿正经八里的名字叫王建欣,钢蛋儿是他爹给他起的小名,意思是希望他像钢蛋儿一样硬实、能杠,能给家里撑起门脸,不被人欺负,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咋样就咋样的,有时候老天爷非要跟你对着干,想啥就不让你得到啥,你想往东,他偏要让你往西,你想晴天,他非要下雨,打个颠倒都算是便宜的。钢蛋儿打小就干瘦如柴火棍,吃再多的粮食也像得病的小骡驹,只长骨头不长肉,气得他爹都想给他改名叫“孙猴子”,免得村里人都把这当笑话说。俺两家一东一西把着村两头,隔得远,磨鞋底,再加上他性情古怪,不阴不阳,背后爱耍小动作,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所以,即使同龄,俺俩也很少在一起玩耍。当年他招惹枣花,被俺打得满地找牙,堵气离家出走,一晃几十年没有音信,村里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

这事发生在初中二年级那年春天。那天枣花和秦香艳去镇上买东西,回来时碰见了钢蛋儿,钢蛋儿也不知道是手贱还是有意跟俺作对,错对脸走过去后,竟然在身后照枣花扔土坷垃,土坷垃像炸弹飞溅,惊吓了枣花。枣花没敢吭声,但秦香艳却不吃这一套,她是高疙瘩镇上的人,在家门口受欺负,她咋会忍下这口气,当即口吐芬芳,将钢蛋儿他全家关照到了托生那关口。钢蛋儿没接腔,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回了教室。秦香艳不解气,把这事告诉了王现斌,王现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告诉了俺。他奶奶,奶奶的熊,你明明知道枣花是俺关照的人,竟然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家门口拉臭屎,明大明就是跟俺过不去,今天若是放过你,俺就没法在高疙瘩中学呆下去。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像疯子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教室,不问三七二十一,兜头就给了钢蛋儿一拳头,抬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上,拎起一个板凳就砸在他后腰上,俺越打越生气,越打越想生气,俺就想不通,高疙瘩镇上的孩子都没人跟俺作对,咱这同村同姓的人为啥要作对?俺还要把他拉到外面打,被王现斌拦了下来,“看着中了就收场吧,事情不敢闹太大。”王现斌咬着耳朵对俺说。俺解了气,挽回了面子,借势就要下台阶,没想到,这小子这时候却说了话,“你有本事今天就弄死俺!”梗着脖子瞪着眼,意思好像俺不弄死他,他就要弄死俺,中,俺要的就是你这一出,不着俺这剩余的气力就没处使,不着俺这威风也抖不尽,不着枣花也未必领俺的情,俺捡起一块垫桌子腿的砖头块,骑在他身上便没轻没重地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第四下时被王现斌从后头死死地抱住了手。俺被拉起来时,又照着钢蛋儿的裤裆里铆足力气登了一脚。

钢蛋儿失踪了,他那天离开教室后便失踪了,跟谁也没有说他去了哪儿。有人说他去打工了,也有人说他跳河了,有人说他在外面卖血过活,也有人说他成了江洋大盗,总之说啥的都有,但没有一个说法有根据,尽是猜测,空穴来风,有些还别有用心,故意添油加醋给俺增加心里负担。他爹逢人都说,他儿子是被俺逼走的,俺欠着他家一条人命。俺心里有愧,在城里整住事后,每年春节都托王现斌给他家送一壶油、二百块钱。他家开始不要,王现斌他爹去说和了几次也就收了。

俺叫王武周,在城里包工程,高规格的说法叫“承包商”,降格的说法叫“包工头”。枣花跟钢蛋儿、王现斌、秦香艳,还有接下来要提到的眼镜,都是俺初中的同班同学,她是俺班的班花,因为她俺才坚持把三年初中读了下来,俺也为她当了三年护花使者,她现在是俺媳妇。

王现斌跟俺是从小玩到大的最要好的朋友,他比俺大半岁,论辈分却是俺的本家侄子,但他从不喊俺叔,因为他爹就没喊过俺爹叔,据说他爷爷也没喊过俺爷爷叔,他是有样学样,不过俺从不跟他计较,因为他爷爷他爹包括他是俺村的三代村长,村长就要有村长的样子,村长若是端不起村长的架子,那肯定不是一个好村长。他是俺村俺这一茬儿里唯一念完高中的男娃,写情书的高手,凭着这点儿本事迷倒了俺班唯一吃商品粮、别称“黑珍珠”的秦香艳,令其心甘情愿地下嫁到俺村成为他的“贤内助”。前两年,他俩合出了一本诗集,叫啥“山坳坳里的情歌”,行内评价很高,由此他们也成为了作家协会的会员,十分活跃,经常在市里参加活动。秦香艳嫁过来第二年就当了俺村的妇女主任,那时,村长还是王现斌他爹。王现斌的显著特征是长了个横向发展的超常宽大的大脑门。

俺村叫西寺凹村,因处在娘娘庙脚下的山凹里而得名。每年阴历十七,王母娘娘归位,娘娘庙人群会集,香烟缭绕,社旗飘荡,景象蔚为壮观,是俺村人最引以为自豪的时候。俺村不算大,算下来也就百十户人家,但逢庙会这天,顺道前来造访的亲戚就达一二百人,歇歇脚,吃顿便饭,带来远方的信息,把待嫁女子送出去,将适龄的女子介绍进来,有这能耐,又有成功案例的这类亲戚最受欢迎,她们往往空着手来就可以喝上一碗煮了八个荷包蛋的大碗茶。俺村曾经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那年头,姑娘们愿意嫁出去的多,肯嫁进来的少,小伙子一不留神就要打光棍,她们是他们的希望,她们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烧香敬神这件事。俺村四周都是岭子地,往西三里,以一条铺柏油的省级公路与邻村为界,公路的一头连着高疙瘩乡乡政府所在地高疙瘩镇。往南以二重岭子上的三棵百年老柿子树为界,南面是七里村,也就是枣花她家的那个村。往北由一条季节性的溪流与溪北村划分,北面的岭子上有一片枣树林,春天,枣花盛开的时候,西寺凹村便浸染在清澈浓郁的花香之中。往东是坐落在岭子上的一座石头山,不高,但却能使阳光推迟几分钟照亮西寺凹的土地,山的那边儿的那边儿的山里有一条铁路,火车经过的时候,隆隆作响,就像地下打滚雷。西寺凹村的房子一家挨着一家、面对面建在南坡上,一条东西街道贯穿整个村子,街上有一家小卖铺,一间经常不开门的卫生所,曾经当过大队部的王家祠堂,面南背北坐落在村子正当间,一对儿据说有百年历史的石狮子卧在门口。祠堂旁边儿有条出村的土路,走七里地就是七里村,七里村由此得名。俺村距高疙瘩乡十五里地,俺村的孩子都在那里上中学,那里是俺们通向外部世界的枢纽。俺家位于村子的西半头,村里人进出一多半都要打俺家门口过。

俺村是个包工头村,风光的时候,不说包活干的小老板,光在外面包工程当大老板的就有十七八个,但不管大小,都是俺带出去的,从民工蛋子到老板,走的和俺一样的路。俺是他们的头,因为他们都挂靠在俺的公司名下干活,跟着俺发家致富。

俺得承认,奔驰车经过俺家门口时,即使还不知道车上坐的是钢蛋儿,俺也被震慑到了,甚至俺感觉着俺家的螺丝钉都被震慑到了,呼呼啦啦,一个个都想要从木头里蹦出来,往地上滚,因为在此之前,村里、或者说进过村的最好的车子就是俺的奥迪车,冒出来辆这级别的车,就跟省领导突然进村视察工作、就跟谁放了一颗原子弹,让人摸不着头脑。俺掰指头算了算:兴旺年二十七就回来了,他舅是大学校长,他跟着他干,资金有保障,所有人里就数他日子最好过,他开的是辆“别克”车;红伟倒是有辆“帕杰罗”,但这小子在外地干的那项目,被人坑了千八万,欠了一屁股债,年都没敢回来过;最有可能的是俺兄弟王武军,他现在在城里搞地产开发,有实力,但因为前些年那场闹到家里的赌债风波,丢了面子,或是也觉得谁对不起他了,快十年没有进过村,俺倒真心希望是他,即便他过家门不入,办他这个哥的难堪,也希望是他,毕竟这也是俺家的荣耀;其他的几个,不是“桑塔纳”就是面包车,也不可能有钱买新车。那这辆车究竟是谁的呢?俺稀里糊涂地想心事,竟然不小心将一个滚烫的饺子囫囵个咽了下去,那要命的感觉令俺仰着脖子瞪着眼,拍胸脯揉肚子,好一阵子才舒坦过来。

“奶奶咧!”

俺刚刚喘上一口气,便看见俺家对过的黑孬空着手,一步三回头地出现在俺家院子门口,看见俺立在当院,愣了一下,紧忙进来跟俺打招呼:“叔,吃着嘞!”他指指敞开的堂屋屋门,“俺爷在屋里没有,俺去给他磕个头。”

黑孬打小就跟在俺屁股后头玩耍,初中毕业后俺把他带进城跟着俺打工,特别关照他,让他干水电工,学得了本领,如今领了二三十号人专门在公司里包水电安装活干,见年不多不少也能挣十万八万的,从这点儿看,说俺是他的衣食父母,一点儿也不为过,但这人很不懂事,不说家里有啥事跑快点儿,单就年初一拜年这事,他就拖拖拉拉的,总是等到人家都走了才来,那不情愿劲儿、磨唧劲儿,就像是谁逼他完差似的。年前,红伟的事也牵涉到他,工资发不下去,找到俺想从公司里借支些钱,俺没同意。他又去找枣花哭鼻子,枣花开导了他一顿,到俺这儿认了错,俺才吐口借给了他二十万块钱,帮他渡过了年关——工人坐在他家门口不走就跟坐在俺家一样,说起来是帮他,实际上也是净自己的脸——难保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去吧,在屋里。”俺用筷子头点了下屋门,说。

年初一,村里的伙计们来家里给俺爹拜年,是多少年形成的不是规矩的规矩。谁来了俺不一定在意,但谁没来,俺一定在意,谁第一个来、谁最后一个来,俺也一定清楚;不图他们给俺送了啥,只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心。人心远近,这时候看得最清楚。

俺立在当院把饺子吃完,将空碗交给要出去看热闹的枣花,便背抄着手来到院门口,俺也想出来看个究竟。俺爹清早起来就已经将院里院外的积雪清扫干净,青石台阶上结着一层薄薄的薄冰,昨晚燃放烟花爆竹的纸屑点缀其上,像红色的迎春花开放;俺出资铺设的水泥路上,两条灰黑色的车褶子像犁出来的壕沟,刻在厚厚的白雪上,由西向东,终止在村委会门口的空地上;奔驰车清晰可见,车屁股后面满是村里的人,撅着屁股在地上捡什么东西;不断有人从家里冲出来,奔着奔驰车跑去。

“难道撒钱了不成?”俺在心里嘀咕道。

“叔。”黑孬完了差事,来到院门口,看俺堵在门口,便在俺身后叫道,俺没有回身,也没有挪动身子,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奔驰车、看着不断向东跑去的人们,这时,村东头燃起了烟花爆竹,硝烟笼罩了半个村子。

“这是谁回来咧?”黑孬斜欠着身子从俺身后挤出,下了一层台阶,看看东边又歪着头看看俺,说道。

俺低头瞥他一眼,“你去看看不就知道咧?”说罢,不等他回话,便转身进了院子。

爆竹声就像集结号,连俺家里人都坐不住了。俺爹首先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出去了;俺的儿子大虎、二虎也想出去,看到俺瞪着他们的眼神儿,愣怔了一下,便又退回屋里看电视去了;枣花拉着闺女囡囡在屋门口踯躅徘徊,还是在俺阴沉的脸上读懂了风向,也罢了。管不住老的,还管不住你们小的,真是翻了天咧!

“是谁家?”俺娘端着一碗饺子出现在堂屋门口,看着俺问道。

“俺会知道是谁?”俺没好气地回道。

俺在院子里像磨盘一样来回转了两圈,想去堂屋里,嫌太闹,想回卧室又嫌太冷,正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俺那没根儿的身子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门口有人跟俺爹搭话,俺向前两步,瞅了一眼,眼见是王现斌和秦香艳夫妻俩来了。他俩一边一个搀扶着俺爹往院里回,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谈论钢蛋儿。操,大年下说啥不行,偏要去说一个叫俺扎心的人,你们不觉得蹩劲儿,俺还觉得晦气咧!俺吹胡子瞪眼盯着王现斌那象征着聪明智慧的四方大脑门往跟前来,正想批讲他两句解解闷,他却首先开了口:“武周,知道是谁回来不?”

“管他谁回来嘞!”俺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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