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袖探手,撩一波清澈的池水,看旭日下晶莹流撒,东方不败笑问小青:“四季如春么?”
小青倚着门廊,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正被一只嗡嗡叫的苍蝇吸引着,漫不经心地答道:“也不算啦,冬天我们会睡觉,一睡着了,就算是姐姐的法力,也很难维持住这么多的荷花——啊呜,好吃,这里的苍蝇个头不小!”
“小青~”白素贞挽着团扇,摇着头,“你啊,都修炼成人了,还吃苍蝇,死性不改啊!”
“苍蝇好吃嘛……”小青眼珠子骨溜溜地转,忽然,整个人刺溜窜上了房梁,欢快地游来游去,“老鼠啊,有老鼠,我好久没吃过老鼠了!”
“哎……”再恨铁不成钢也无用,白素贞干脆捏着扇子倚到东方不败身边,勾着眼儿问,“东方公子就住左边这间吧,靠荷花池近些。您先进去歇歇,屋里有炉子,您可以烘干衣服。对了,您喜欢吃什么,我给您准备。”
“不用太劳烦,有酒便可。”东方不败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青游来游去的身影,笑问,“你将房子化成这样,是为了方便她捉老鼠吗?”
白素贞凉凉地扇了扇团扇,没有回话,只是扭着腰肢款款离开,经过房梁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向上喊了一声:“别吃得太饱,今天我做西湖醋鱼,到时候吃不下了,你就眼巴巴地看着吧!”
“真的?”小青顿时蹿下房梁,脑袋凑近白素贞,两人娇嫩的脸颊相碰触,如交颈鸳鸯般,小青一边眯着眼儿享受,一边说着悄悄话,“姐姐,你真好~”
“知道我好就行~”白素贞若有若无地昵了荷花池旁的红影一眼,团扇遮住秀面,小声道,“这个东方公子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味道,你千万别离他太近。就算你想找人交往,也不该找这样的。”
小青甩了甩尾巴,娇声道:“姐姐,不是你说人重感情,很多人一见钟情吗?我们要学做人,自然也要学一见钟情对不对?”
白素贞睨她:“你对他‘一见钟情’?”
小青歪着头,嘟着嘴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好漂亮,又好厉害,而且神神秘秘,挺好玩儿的~”
白素贞一团扇拍到妹妹脑袋上去,转着媚眼教训道:“你连‘一见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乱勾搭人了?别胡闹了,好好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我都是跟你学的么……”小青委委屈屈地卷上了房梁,翘着青色的蛇尾打滚儿,“你说要做人,要讲感情,要一见钟情,可是你又不肯教我……我只能自己学了嘛!”做人难,做人烦,做人神秘,做人麻烦……可是姐姐为什么一定要做人?
东方不败不知道白蛇姐妹正背地里议论他,他正想着刚刚到白府的路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来回的书生、脚夫、菜农、小贩……呦呵阵阵,每个人都是那般忙碌,每个人都是那般的平凡。
这里是临安,也就是他所在的朝代的杭州。这里没有日月神教,这里甚至没有武林。东方不败是武林的大魔头,可是他的心已经冷了,在黑木崖上已然动了归隐之心,到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做个普通人,与两条美艳而单纯的蛇精相伴,隐居于世外桃源般的小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一撩池水,任由晶莹的水珠打湿还未干透的红袍,东方不败笑着决定:在他发腻厌烦之前,就留在此处吧。
金山寺位于西湖之侧,被层层叠叠的佛陀雕像拱卫着,矗立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与世隔绝,庄严而悠远。
金山寺内有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佛窟,以便得道高僧们静心凝神研习佛法。最深处的洞窟之中,法海盘腿静坐于宏伟璀璨的金佛脚下,一袭如珠如玉的雪白袈裟垂在身侧,十指修长,如凝固般的勾勒出佛性本宁的光弧。
光弧流转,金佛的唇边仿佛闪着和善的微笑,但烛影婆娑间,微笑仿佛又变成了讥讽的嘲笑。
法海虽在打坐,但内心并不宁静。双目尽管紧闭,但深映入眼帘埋入心底的都是那片刺目的鲜红,在漆黑的雨夜中如血一般的鲜红,绚烂得逼人。红色如云雾般潇洒地飘过,那是一件鲜艳的红袍——红袍之下有什么?
晶莹光滑的脊背、白嫩光泽的颈窝,大片裸|露的肌肤一直延伸到雪白的裹胸长裙之内,大雨滂沱,长裙被打湿,渐渐变得透明,异常的贴身,甚至勾勒出胸前粉红鲜嫩的两点……
“啊……”法海陡然睁眼,额头低垂,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脖颈侧刚硬的线条流入衣襟、滴入石地,一向清心寡欲的大师心神尽乱,心中口中尽是两个字,“心魔,心魔!”
——若不是心魔,他怎会被迷惑?佛家戒色,可那根本不是色,因为,那根本不是一个女人……
想到那个美得勾魂摄魄般的红衣男人,法海的手指陡然一紧,迅速转身,虔诚地对着金佛躬身,喃喃道:“我佛慈悲,愿佛法大乘,助我战胜心魔、渡过劫难。”
金佛无言,但其眼下的金箔却忽然剥落,一点点,一层层,宛若释迦落泪般,不知道是怜悯世人的作茧自缚,还是哀叹佛法的终有尽头。
法海睁大双目,静静看着这一切,忽然,袈裟一甩,陡然转身:“我佛慈悲,红尘事,自当红尘了。我于红尘之中历劫,自当亲自渡此劫难。”
心魔源于繁杂扰丝,源于信念的不坚定,法海走到阳光之下,从身后掏出收妖的金钵,见那雪白的蜘蛛精还俯卧在内,不禁叹道:“蜘蛛,当日我废你百年修为,今日我为心魔所困,果然是善有善果、恶有恶果。我应当放你离开,可你的百年修为却难以抵还,还有那串灵台寺大金佛的佛珠——既然失于我手,我自会为你寻回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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