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距一臂之遥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望着对方,微笑。然后,一起开口想说话,又一起住嘴,等对方先说。再一起开口,再一起闭嘴,如是者三,终于相对大笑起来。从他说他要离开以后,两个人之间的那种疏远那种隐隐存在的万钧张力就这样消失于无形。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好时光,回到了她的眼睛没有将万语千言说尽的,那些默契的好时光。接下来,两个人的话变得有一点点多,然后常常动不动就笑起来——他们一路聊下去,从大厅聊到餐厅再聊到咖啡厅,可是,到处都是人头济济,每个座位上似乎都有人,在数次被人打扰和打扰了别人以后,也不知道是两个人中的谁提出来,到他的房间去坐着说话。
进得房间,两个人忽然又有一点静,似乎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完,忽然都害怕找不到话题。那安静,每一秒钟就会在空气里增加一分微妙的压力,压力之下,要再找活泼生动的话题就更难。越是搜肠刮肚越是词穷。
终于,他说:“我明天早上的班机,回纽约。”“啊。”小凤仙低头看一看腕表,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时间大神似乎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两个人都觉得仿佛上一秒钟才相遇于大厅,而那时候是上午九点。中间十二个小时就这样嗖的一声不见。是了,在这过程中,他们似乎是吃了两顿饭,喝了数杯咖啡,上了无数次洗手间,不停不停地说话。可是,这十二个小时中,到底说了什么,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
“几点出发?”小凤仙问。
“日出以后。六点。如果风停的话。”他说:“据当地人经验,今晚半夜,这风就一定会停。”
“啊。”小凤仙应了一声,然后再看一眼表。他说,“八小时。”
“不是九小时吗?”小凤仙说。
“还要一小时收拾行李。”他说。
“啊。”小凤仙再应一声,然后沉默。两个人双双地沉默下来。从十二小时连续不间断的交谈中忽然沉寂下来,他们都觉得嗓子非常干,然后,都不得不意识到这情形的非正常——重逢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装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装着还是默契的亦师亦友的关系,装着是世界上所有正常关系下比较谈得来的一对男女。可是,连续说话十二小时这个事实忽然摆在他们面前,将所有自欺与欺人击得粉碎。
他起身去倒了两杯水,递一杯给她。小凤仙将那杯水握在掌心,小口小口地啜着,这时才发现喉咙几乎要冒烟,而声音都近乎嘶哑了。他也一样。于是,喝水。一杯下去尤未餍足,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再来一杯。然后,轮流上洗手间。
“只剩七小时了。”忽然,小凤仙说。
“啊……是,只剩七小时了。”他说。这是晚上十点,太阳早在下午六点半,他们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的时候就沉到沙漠里去了,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夜——当地人说得没错,那风已经停了,或者说,正在停。风声渐小渐稀——渐别离。
“啊,太晚了,我忘记了,你还要休息。”小凤仙忽然说,“还要除去睡觉的时间。”
“晚点睡没有关系,我常常睡得很晚。”他说,“你几点睡觉?”
“我……也睡得很晚。”小凤仙低下头看向脚尖,再看看他,再看看窗帘,目光有点游移。他也一样,目光闪躲着,拼了命在心底找话题。
那个时间里,他们两个似乎眼睁睁地看着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发酵,一点点地长大,将空气变得越来越稠,越来越稠。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样继续稠下去到底会怎样,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让它稠下去,可是,又不舍得躲开。
“十一点了。”他说。
“啊……”小凤仙说,“时间过得真快,我该走了。”这样说着,慢慢起身,准备走。
“也还早。”他说,“说说你上学期那个特别的导师吧,你上次说到他什么来着?”“啊……”小凤仙松口气,坐下来,重新开始说话,可是,她说着,他似乎并没有听,似乎又很专心地在听。她也一样,她把一个句子重复了几遍而不自知,把一个地名说错了数次亦不自知,可是她又似乎讲得很认真,神采奕奕,两颊有一种异样的红,眼睛闪闪发亮,眉毛似乎都舞了起来。
就这样,一个钟点一个钟点地数着,一次又一次地在嘴上说说要走了,又坐了下来。终于,小凤仙说:“已经凌晨三点,真要走了。”
“啊,已经三点了。”他愣了一愣,然后说,“嗯,走吧,早点休息。”
“好。再见。”小凤仙说。说这句再见的时候,他们都知道,显然,最大的可能性不是再见,而是永远不见。回到纽约,应该不会再约了,应该永远不会再约了。
“好。再见。”他们俩都站起身,郑重告别。
“嗯,临别了,拥抱一下吧。”小凤仙说,“算作再见。”
“好。”他微笑,“想抱多久抱多久。”让这段上帝安排的相遇以一个拥抱作结吧,让这个在已经静寂下来的五旬风里的拥抱带着这沙漠的气息,带着这仿佛不是人世的异乡气息,永远地留在心里吧……此一别,就算再见,一切当已不同。
小凤仙抱住了他的身体,温暖,挺拔,带着须后水的一丝香,带着浓浓烟草味道,数年来,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啊,可这近,充满了诀别的味道。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忍不住有些哀伤,于是,紧些,再紧些。
这样想着,口里忍不住就说了出来,“紧些,再紧些。”语调充满悲凉。那是叹息一样的句子。在这样的叹息里,他收紧了两条手臂,紧些,再紧些。如此之近,近得没有一丝缝隙,又如斯之远,远到——明日便天涯。那种混合着伤感、绝望的炽热情怀在已经很稠很稠的空气里渐渐升温,升到烫人的高度——两个人的脸上都渐渐热起来,暗夜里,心跳声象擂鼓一般,一声急似一声。
小凤仙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双手紧紧地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心里一簇小火苗一点一点懒洋洋地升起来,全身仿佛都没有了力气。忽然,仿佛是本能一般,她的唇轻轻落在了他的脖子上。那触感舒适得令她几乎有一种到达彼岸的快乐,忍不住轻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就在那个瞬间,他的身体不可遏制地开始颤抖,象害了疟疾一样。他知道他的唇此刻一定冷得跟冰一样。他知道那是什么,在那样的,无法阻止无法掩饰的颤抖中,他要紧紧地咬住牙关才能不呻吟出声。这样的瞬间,时光仿佛完全凝滞,每一秒都是地久天长。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谁都知道有什么将要发生,谁都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是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体,感情,本能山呼海啸一般要他去到一个更高点,要他找一个出口,要他达成目标。可是,理智呢?理智的声音其实已经非常非常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他的头脑一片混沌,他的身体在抖,仿佛一片风中的枯叶,随时随地都会飘落下来。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入局者迷+番外 你官宣白月光,我相亲领证怎么了 被巴萨甩卖国米后的那些事儿 乱琴记+番外 将军追妻路 我被她们恋爱模拟了? (HP同人)[HP]在你手中转动+番外 一日三餐 婴儿的我,被选择参加迷雾国运 在BE世界里求HE(快穿)+番外 深情予我 无耻之徒,加拉格崛起 空间:世子妃带崽在古代逃荒种田 仙途风流 回村后,从绑定峨眉开始赶山 (三国同人)人人都爱郭奉孝[三国] 反清1850 云连【CP完结】 我将低武练成了仙武 斗罗:开局穿越密室,继承千寻疾
每日中午十二点更新下本预定奥运荣光天才空气动力学家许凌霄,因一次意外任务,开始穿梭进不同时空,成了爱而不得的苦情角色。命运的笔尖被她冷酷一划,从此踏上奔赴理想的征程,见证祖国在一穷二白列...
架空!架空!架空!身为三十世纪的狐狸精,被断绝化形之路。一朝穿越,她狐族唯一传承人成为清宫里刚晋封的贵人。对一直以修炼人形为目标的狐妖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更惊喜的是,碰到一个让狐狸精都流口水的男人,要知道,狐狸精想更进一步就得于是,此间清朝将被这只狐狸精搞的乌烟瘴气。架空!架空!架空!考究党误入!!!...
日更,下一本预收纪总的猫祁宁和楚云婧从小一起长大,一同上学毕业工作,她们几乎贯穿对方的前半个人生,甚至约定好年老之后一起坐在养老院的院子里晒太阳,存在于彼此深刻的记忆中。一直以来都无话不谈,可某...
玩着,玩着,不但就把钱给赚了,而且还赚得越来越多。时常让宫本健太郎疑惑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到底是在玩,还是在工作?...
家里有矿的大小姐傅许许在成人礼时意外身亡后绑定了一个快穿系统。系统038十分积极的叭叭叭,我们的口号是世界和平傅躺平咸鱼许许微笑,你在想屁吃不如,我先原地成个仙某日。某高中旁边小巷。男主她...
穿越前,刘云舒出身玄学上宗,设符咒,除妖鬼,众人敬仰,荣登国师之位,享尽世间荣华。力竭而死却成了老公下落不明,三个孩子全然不顾的豪门怨妇。欣慰于如今的盛世昌河,刘云舒轻松卸任。然而面对亲生孩子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