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过了午时,王授文跟在皇帝的黄金撵下,一路行一路道“这一批人吐出来,后半年就算四川要用兵也是不怕了。”
皇帝在撵上笑了笑“你得空也嘱咐乌善几句,政务庞大,朕也不能一肩全挑。他从前在山东剿匪那不穿鞋流氓法不能摆到户部的大堂上,该松的松,该紧的紧。不能逼得六部给朕撂挑子。”
王授文道“臣同他议过,皇上的意思他寻摸得很明白。就是徐翰林可惜了,那真是被臊死的。”
皇帝哼了一声“若是真是被有辱斯文臊死的,那朕还能赦他。这些人个个指望朕学先帝,翰林的水清了就放出去做学正,要不放他们出去捞污银子,就理直气壮地在户部借钱,朕开试取贤的心拿给这些人糟污得不成样子,当朕是不知道他们一路上吃消的辛苦费,实上千两。吃不到了,还怪地方上不舍得孝敬。呵,圣贤是这样读的,朕也愧对孔老夫子臊死是咎由自取”
王授文理解皇帝的性格和想法,皇帝同先帝脾性不同。在惩治污吏,清整朝廷腐政上他是下了狠心的,因此也必须把十一,恭亲王这些掣肘的人全部碾平。手段残酷了点,但王授文还是认可的。历朝历代,要收权,安天下,哪个皇帝不拿自己的兄弟祭个天
他想起自己罪中给他下的那个判语“君子之范,奈何煞气太重。还真是贴切。
“王授文。”
他正在莫名其妙的自我得意,冷不防皇帝在辇上唤他。他忙躬身道“臣在。”
皇帝声音清朗“要说翰林穷,你也是穷了好几年,朕记得,你没放出去做过学台。怎么户部递来的册子上,朕没见你的名字。”
王授文道“臣的家业小,前明时颠沛流离,好些人都散了,如今内人也去了,就剩了疏月和定青两个孩子,能开销什么,至于疏月一直是皇上的银钱养着她,她倒也是个知恩的孩子,在长洲的时候,不肯在自个身上多花一分,您赠的银钱都投到精舍里头去了。”
“难怪她不喜欢花哨的东西。”
皇帝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想起了她说她喜欢自己赠她的那支簪子,那簪子就素寡得很。
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不过女人素些好,素些稳重。
皇帝觉得王疏月平时不说话的时候也算是个好的女人。
“如今疏月,哦不,是和娘娘,能伺候皇上,也是娘娘和我们王家的大幸,得以报答主子的恩典。”
听到王授文的话,皇帝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句话让他听见了。
顿时有些自恼。
他正色地了王授文一眼。王授文忙垂了面。
皇帝咳了一声,刻意沉声道“跪安吧。”
王授文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正准备请罪,皇帝发话撵他走,便跟得了恩赦一般,赶紧跪安了。
张得通见王授文走远。这才跟到皇帝身边道“万岁爷,今儿您难得散得早,回养心殿歇着”
“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
酉时,便是近黄昏了。
“先去翊坤宫。”
皇帝喜欢有金阳的黄昏,恰好今日便有。
黄琉璃瓦歇山顶,檐下斗拱,梁枋饰着的苏式彩画都在金灿灿的夕阳之下熠熠生辉。如红浪一般的霞云流过凤凰树的巨冠顶。王疏月站在西面饰万字团寿纹的步步支锦摘窗后,整个人都被昏时的暖光包裹其中。
她穿着一身品月色偏蓝色缎绣玉兰氅衣,头上仍戴着那只金镶玉的芙蓉花簪子,正低头,同身旁的宫人一起理。
光线正好,修饰着她原本就十分柔和的五官线条。纤软的碎发扬在夕阳余辉中的尘之间。人本身的气质,和周遭环境的温雅相容在一起,很顺眼。
皇帝以前黄昏,是因为行于其下不至于被人穿情绪,而又余有光热,不至冷寂。这是他少时沉浮的自守之道,如今,对着这个女人,重新再一品余有光热,不至冷寂,这八个字到很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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