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上的高级将领和高级文官被大世家大贵族包揽干净,中层将官也是名门子弟,底层人士几乎没有入仕之门。若干惠虽然也是鲜卑将门子弟,可他也得不到特殊照顾,甚至就连这个小小的幢主也是父亲若干树利周用命换来的;他父亲跟随广阳王元深征讨葛荣时战死沙场,朝廷这才授予他幢主之职。
比较幸运的是他在尔朱荣这里看到了机会,要是争取到施展才华的机会,未必不能恢复家族荣光。但是他还没有等到机会以却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尔朱荣的女儿尔朱英娥、侄子尔朱智彪南下巡查之时,竟然被高壁岭一伙以汉人为主的山贼给劫走了。(注)
叱列延庆奉尔朱荣之命,率军南下剿灭这支山贼,可他听闻此讯之后,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他考虑到大军瞒不过山贼的耳目,于是命令若干惠从南方派人北上高壁岭,将尔朱氏兄妹从山贼手中解救出来。
此令一下,压力尽数移到了若干惠的头上。若干惠鉴于任务重、时间紧,决定派一支汉人勇士潜入山寨救人。
副幢主寇洛等到卫铉离开大堂,便从里间走了出来,向若干惠询问道:“幢主,你觉得此人堪用么?”
“老实说,我也没有丝毫把握。”若干惠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道:“然而士兵皆是不善丛林作战的骑兵,再加上又不能拖。我也只能寄望于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道士了。上清观道士前不久刚刚打过一场血战,远比其他道观更加可靠。当然了,他们八人太少,我们另外还要从其他道观挑选一些能战之士。对了世叔,其他道观怎么说?”
寇洛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说道:“每个道观都认了几个人,但是有的人武力不济。有武力者,不是没有智慧,就是想当此行的主官。”
若干惠皱眉道:“没有智慧者,可以当武士、死士。而那些想主官的人,比较麻烦,如果各个道观都有此心,何以成事?”
“这也是我比较担心的地方。”寇洛说道:“各個道观的道士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没有丝毫军纪可言,他们这些来历不同的人凑到一处,未必愿意遵从临时主官的命令。”
他沉吟半晌,接着说道:“事关重大,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我带一些汉家斥候随他们同去;假如卫铉等人胆敢违抗命令,可当场击杀。”
“有劳世叔了。”若干惠点了点头,向亲兵吩咐道:“将各个道观的人叫来,我要会一会这些人。”
“喏!”
。。。。。
卫铉回到驻地的时候,十多个女道士挥动大木铲,将铁锅里的粟米和板栗、橡籽、豆子炒得哗啦啦作响。
孩子们整整齐齐的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写字;而薛怀恩不时指点着,当他见卫铉平安归来,连忙和石忠迎了上来:“观主回来了!”
“让师叔、师兄担心了。”见到大家没事,卫铉安心了许多,随口问道:“安排好了?”
“观主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待刘师侄将木臼运来,即可捣成熟面粉,人也分成六队了。”薛怀恩介绍完毕,低声问道:“观主,不知主将有何吩咐?”
“救人!”卫铉把另外几名师叔和师兄弟叫到一堆篝火边坐下,一五一十的将若干惠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若干将军没有说要救什么人,也不是我们要关心之事。但是此次任务无非就是救人。他急于救人、士兵却又不善丛林战,便让长在深山的道士出马。”
薛怀恩听了此话,心中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缓缓地说道:“照观主这么一说,若干将军要救的人,一定是十分重要的大人物。假如失手,他肯定把责任推到营救者的身上。”
“师叔所言极是,可我们别无选择。”卫铉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若干惠身上,像他那种史上留名的名将,根本就没有一个是善类、根本就没有妇人之仁。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和权利,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什么人都能杀。
眼见薛怀恩等人神情惨然,卫铉强笑道:“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师叔、师兄不必过于忧虑。”
薛怀恩默然片刻,问道:“观主打算带哪些人?”
“我和刘师兄、徐师兄带着另外五名师兄。”卫铉向石忠说道:“石师兄,我不在期间,你以观主的身份协助师叔。”
石忠愣了一下,随即反对道:“观主,我也去。姜衍师弟留下来即可。”
“观主,我们唯一生机就是把人质营救出来;除此以外,别无他法。”薛怀恩瞄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上清观男女老少都在若干将军手里,就算他先让我们逃出数里路,骑兵也能迅掩杀上来;石师侄留下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你身边如果多出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便多出一分胜算。”
薛怀恩不喜欢打仗,也不是当将军的料子,当年从军也是迫不得已,反倒是对文教很感兴趣,于是老观主让他当上清观管家和老师,可他毕竟是河东薛氏子弟,其见识以及对时局的了解,实非初来乍到的卫铉能比。他接着分析道:“若干将军定然从其他道观挑选一些敢战之士,然而义士的来源一旦多了,就该有个人来当将军,如果这个将军没办法统一号令,那便是一盘散沙,成不了大事。要是若干将军把指挥之权交给观主,只有八个人的观主能指挥得动其他人吗?”
卫铉闻言摇头。
“但是这些都很致命,不是吗?”薛怀恩看了卫铉一眼,继续说道:“其他道观的人也知道如果救不了人,他们所有人都会倒霉。然而人都是有私心的,当大家面临生死抉择,未必愿意遵从一个陌生人的号令。”
“依我之见,观主务必要争到这个指挥之权,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的人全都带上。只要我们人多势众,其他道观的人就不敢不遵;谁敢不遵,杀了便是。”
“可是我只报了八个人。”卫铉皱眉说道:“现在改口还行吗?”
“太行了!方才只报八个人,下次再说上清观能战之士纷纷踊跃报名,效果远比一次报清为好。”薛怀恩目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郑重的说道:“上清观退无可退,最坏也坏不到哪儿,只能放手一搏。观主辅助若干将军救出我们所认为的大人物,我们的生机便来了。”
“也好!”卫铉在若干惠面前也给自己留下了余地,并没有把话说死,此时听到薛怀恩一番分析,便应了下来。
“贪墨功劳是军中常态,假如观主遇到那个‘大人物’,务必让其知晓自己的来历;否则,便是白忙活一场……”薛怀恩还欲再说,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骑兵风一般的策马而来,大声说道:“将军有请卫观主。”说着,马不停蹄的扬长而去。
“若干将军这么着急,看来陷入贼手的人确实是大人物。”薛怀恩说道:“观主,你和石师侄一起过去吧。”
“师兄,我们走!”卫铉打了声招呼,率先起身而去。
——————
注:《中国后妃全传》“高洋意图占有尔朱氏,尔朱氏誓死不从。结果惹恼了高洋,最后于公元年被高洋杀死,时年四十四岁。”
以此来推,尔朱英娥当生于-=年,年正好是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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