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全本免费阅读
顾澋听得这话,不禁望向眼前的这个姑娘。
她右手还虚虚按在犹自颤动的琴弦上,左手倒提带血的剑柄,剑尖直指猰貐喉咙,苍白与鲜红交织,格外刺眼。
她头上琉璃钗惊人的璀璨,额间珍珠粼粼如雪,一双黑眸月照寒潭般地泛着冷冽波光,只可见其中杀意,竟没有半分寻常女子神色中那种懦弱的谦柔。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一个想法还是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她似乎永远是孤傲不羁的,如同一竿迎着狂风而生的劲竹,就那么与身后一片阑珊夜色毫不违和地融为一体。
——仿佛她生来就属于这静寂的黑夜,从来看不见白天的明媚温柔。
那句凡间名家的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皎皎空中孤月轮”。
独挂空中的明月,是否也会偶尔感到无人理解的怅惘,是否也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苦楚寂寥?
它默默照亮所有的角落,却很少有人现,月亮也会有难言之隐。
顾澋不知道这没来由的愁绪为何而起,像突然被一团棉花塞住,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地上窸窣几声响,他只听猰貐颤抖了几下,终于费力地抬起头,口吐人言道:“姑娘,公子,手下留情,我冲破禁制,本也活不长了,请听我说几句罢……”
“数月之前,南街百姓忽然暴动,我不得不下山探查,却被一个极为怪异的人下了禁制,逼迫我吞吃了那几家人,我反抗不得,自知有罪,本要借今日天雷向那些冤魂赔上一条命,你们却来了……我的命算不上什么,可是我唯恐你们进入墓中会伤害公主……她虽然已经是残魂,但从未害过人,求你们别斩杀她,她是个好人啊,没有她,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温绫本以为是这灵兽一味生事,万万没想到这个中竟还有隐情,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太鲁莽不妥,于是剑锋陡然一停,“铮”地收剑入鞘,只问道:“我答应你不伤害公主,但我得问你,这怪异之人有何特征,公主墓石门又是如何开的?”
猰貐闭上红色的眼睛,疲惫地道:“那人看不清样貌,生得很高大,瘦骨嶙峋的,我能看见的只有他脚踝上的一个疤,好似戴了镣铐之后,未及时用药落下的痕迹。至于石门,我守墓一百三十二年,从未见过机关打开,或许你们若要进去,还带得花一阵功夫。”
夜风习习。猰貐停了话音,疲惫地摇摇脑袋,把粘在角上的几片落叶抖掉。
说过几句话以后,这头虚弱灵兽的灵力很快便消耗殆尽了。
猰貐感受到风声,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哀哀地朝石门望去,低声道:“浮梦百年,终得解脱……公主,说好要永生永世照顾您,奴却还是先您一步了……“
它血红的兽瞳里蕴着晶莹的泪光,却仍然撑起身子倔强地望着那一处,半晌之后,静静地没了声息。它的身躯消散在夜风里,所躺之处唯余一捧细细的金末堆在碎石地上,成为它来过世间唯一的证明。
“……”
温绫楞楞地望着那一捧金末,良久,低声喃喃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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