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襄阳城里。
去走了三遍郭靖守护过的城墙,去看了三天墙外孔明灯的升起,去听了三次江畔几个“小奶狗”年轻又狂妄的歌……
夜深时,绕过墙,突然现这里静谧得有些浪漫,无人亦无风,多么适合和相爱的人牵手走过,慢一点走再慢一点走啊。
流霜染夜色,颔弄樱花。那个夜晚美得不像话,每走一步都像掉进了古诗词,这一步是“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下一步就是“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人生难得的几回惬意和平静,襄阳给了第一次。
也许是之前没有琐事压身,所以才不会轻易体会到那祥和宁静之美。
小路旁就是水,水里倒映着一个小时前还热闹喧嚣的城,此时他们都睡去了吧,这座城里,人们续续走出了这微凉静夜,路瑶却走进了这夜半诗来的时空里。
她仿佛是这座城的身外人,忘却自己的身份,来寻一个了无牵挂的人间昏晨。
次日,她去了鹿门山,这山那么远,鲜有人问津。
放弃了景区内提供的游览车,一路拾阶而上。
看了雨后的春笋,赏了参天的竹林,在摇摇欲晃的破旧楼阁里,透过窗子,用眼睛画远山黛,她举起手机拍下了掉漆的窗棂里,那青绿色的山与叶。
再看一眼手机,世界被拍小了,她笑了笑,把照片删了,世界这样美,镜头里的画面岂不是亵渎了这神圣的景色。
下山的路那么曲折,可也不能回头选择退缩了。
远离一座小山,再去另一座吧,没有一座山值得留恋不走的。
可山脚下还有两只黄色的蝴蝶,落在前面一位男士的脚踝处,路瑶不禁叫住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男士。
他也是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在这远山郊野里去徒步呢?从前的从前,路瑶多么想和航林一起走过山川大海,都因为航林的忙而几次放弃。
路瑶蹲下来,认真观察着两只蝴蝶在交配,观察了很久,直到他们转移了阵地,起身时,她感慨,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去感受生命的静默和美好了。
继续往山上走吧,上面是孟浩然的故居,看着孟浩然的诗,看着后人描写他的生平,有几分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呢,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路瑶在他的字里行间看到那种郁郁不得志,但仍没有耽误他留名千古啊,有什么事是文字解决不了呢,如果有,那就再加一行文字吧。
山里的氧能醉人,何须酒呢。
就这样与陌生人结伴而行,边走边聊着孟浩然的生平,边回忆着他的欢喜和悲痛。
经过鹿门寺,又径直踏上了望江亭,那样的悠然惬意,生命的嘈杂大概确是需要这样的静谧来中和调解一下吧。
那人也喜欢文字,在山顶上的风里,他们合作了一打油诗:
浩然居里浩然去,
鹿门寺内鹿门闭。
望江亭上望江人,
襄阳城外襄阳事。
诗写完了,要回了。
下山的路坎坷如人生,路瑶小心翼翼走过每一步台阶。
在襄阳待了两天,路瑶要与这城市告别了。在路上,她收到航林来的一条信息,这是几天以来,航林第一次主动这样的信息:“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如果你出去散心我没什么说的!我也不想问你,让你心烦!如果说你有别的事情请提前告诉我!”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路瑶才回复他:“我们都安静安静吧,我也累了。五一后我每周五六七也不在家。孩子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对话里还有没有感情。航林第一次感到要失去路瑶了,虽然路瑶告诉他出差,但他也能感觉到路瑶并不会在假期出差,他知道路瑶要么是一个人散心去了,要么是另有隐情。
路瑶看着他来的信息,觉得世界可悲又可笑,明明航林自己有事从来不告诉自己,为什么要怀疑自己有事,还要提前告诉他呢,公平吗?
路瑶跟妈妈和妹妹说了,妈妈说:“你告诉他三个月没奖金了,有事他能解决吗?”
自从妈妈知道了航林夜不归宿,又执着地不想结束目前的状态,少有地生气起来。
妈妈显然没有理解航林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航林也不会觉得路瑶需要解决的人生大事是什么事,唯有一点,不能背叛他才是大事,男人至死都是自私的。
路瑶的窘迫他从不曾考虑过,只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可他背叛路瑶时,却从来没有提前告知,如果他们互换,是路瑶做了当年他做过的种种,航林可做不到路瑶这样隐忍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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