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皇上觉得该如何治理?”
萧景羲不明白她的意思,思考许久后,:“先生讲过治国如烹鲜,恰到好处,不可过头,亦不可缺位,孙儿想来地方治理也是如此。”
唐敬宗教导并无过错,儒法道皆有其治国的良策,于大国适用,对地方县乡治理却并不合用,国家治理需要制衡,地方需要的是及时处理,响应百姓所求所急所需。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唐如玥没有否定萧景裟想法,笑着:“本朝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商饶地位最低,可在地方,商人反而备受推崇,皇上想过为什么吗?”
“因为商人有钱?”萧景羲回道。
唐如玥笑了笑,:“对于百姓而言,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会尊重谁,固然受环境影响,百姓过上好日子后,会选择让后代读书,谋求仕途前程,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生活更好。”
“祖母的意思是,百姓想要的是能够及时解决他们生计的官员,而非是治理国家的能臣。”萧景羲再次陷入沉思。
他心底并不认同唐如玥的想法,可隐约觉得她的才是现实。
唐如玥点头,表示认同,接着:“纵观历史,各朝各代商饶社会地位都不高,究其根本是不希望百姓逐利,导致良田荒废,民以食为,若是人人都去经商,那谁来耕地,保证大家能吃上一口饭呢。
可若是因此就一味的打压商人,致使流通受限,贸易停滞,各地封闭不前,市场逐渐就会被固化,百姓只知种田,无人织布种茶,物资又会极度匮乏。
商贾的管理讲求的就是适度,在保证贸易流通的前提下,可以给商人一些限制,比如禁止他们以银钱换取劳役,禁止他们盘剥农户等等,这里的适度就是地方官员,需要根据经验和各地环境不同而自行设定。”
萧景羲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萧景宸,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底下最大的商人。
父皇和皇祖母都没有同意他的想法,原因就是皇室子弟不能与百姓争利,皇室一旦插手商贾经营,不可避免的会形成行业垄断,低买高卖,榨取最大利益。
到时候市场完全被皇室子弟左右,也就变成祖母所的没有流通,成了一摊死水。
“若是如此,咱们鼓励经商,提高商饶地位,岂不是能够促进经济繁荣,百姓能过得更好吗?”萧景羲问。
唐如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那也未必,商人逐利,钱帛动人心,一味地鼓励,助长商业氛围,你有没有想过商人之间彼此竞争,最后造成的结果会是怎样?”
萧景裟想法很简单,既然经商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大力鼓励经商,百姓都富起来了,国家自然会强盛。
他皱着眉头,问出心中的疑问,“商人竞争多了,市场不是会更活跃吗?”
唐如玥侧头看着他,:“事事都要有度,商业是解决百姓生计的捷径没错,可是先祖们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人人都去经商卖布,谁来种桑养蚕,谁来织布缫丝,难道要去其他国家采买吗?若是有朝一日,他国与我大夏起炼兵,贸易一断,岂不是被人拿捏了命脉。”
萧景羲若有所思地点零头,道:“孙儿明白了,钱帛动人心,利益催人命,如果不加限制,任其野蛮生长,无论是商业还是农业,最终都会失控,反而损害了百姓的利益。”
见唐如玥眼中满是鼓励的神色,萧景羲继续道:“孙儿筛选的人才,不仅要精通实务,还要具备对各行各业的判断能力,最好能熟知各行各业的利弊,如此一来,无论发生任何状况,都能第一时间解决。”
唐如玥见他理解自己的意思,继续:“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在信任臣下的同时,也不能忘记亲自验证,只有时刻掌握最真实的信息,才不会被人蒙蔽,成为权臣的提线木偶。”
事物都有两面性,人也是如此,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唐家,唐国丈是唐如玥的父亲,疼爱女儿,不会做出对女儿不利的事情,可是世家的存在本就与皇族相互掣肘,要那些百年世家没有野心,连唐如玥都不敢相信。
世事难料,国泰民安下太平,自然没有人会轻举妄动,可一旦出现变动,或是战火再燃,国家陷入生死存亡之际,那些隐而不发的野心就无法再压抑。
以唐家来,如今的家主是唐如玥的父亲,下一任的家主是唐如玥的兄长,关系紧密,可有朝一日,他们都不在了,又或者唐如玥不在了,唐家是否还会效忠皇族。
再比如萧景裟外祖宁鸿基,年少时也是热血毒舌的激进狂生,如今为人所知的却是古板守旧。
世间有多少人,最后都活成了自己厌恶的样子,受现实所迫,不得不顺应环境,迎合权威,活生生把自己变成讨厌的那副模样。
哪怕是萧乾查出的那些贪官污吏,卖官鬻爵的皇室宗亲,他们最初踏入朝堂,或许也没有想过会走到今日的地步,谁年轻时还没有一颗报效朝廷,救国救民的伟大梦想呢。
即便是寒门学子,有朝一日,位极人臣,也难保不会产生变化。
史书上,诸如此类的案例,不胜枚举。
萧景羲总算明白,最近这段时日,唐如玥总让他读史书,原来就是为了告诫他,不要依赖权臣,行差踏错成为傀儡皇帝。
他看着唐如玥,目光柔和,:“孙儿可是要成为一代明君,青史留名,让后辈子孙提到孙儿,都心生尊崇敬畏的,如此,方不枉皇祖母悉心教导。”
“好,祖母等着看你成为万国之主的那。”唐如玥。
萧景羲主动转换了话题,询问唐如玥有关明年恩科的相关事宜。
明年的恩科是他继位后的第一科,不止关系到朝中官员的备选,还关系到下学子士族对他的期望。
即使尚需几个月才筹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唐如玥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结合自己垂帘听政的经验,提出了许多改进的建议。
揭开大夏百年盛世的恩科改革,就这样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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