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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谈兵（第1页）

不一会儿曹文诏小跑着来到营门口，当先就看到了曹化淳众人，一众禁卫包括曹化淳在内，似乎在拱卫着中间的一名禁军千户，曹文诏隐隐有了猜测，他走到营门，躬身行礼，“末将曹文诏，拜见曹公。”

曹化淳手掌虚扶，示意曹文诏起来，小声说：“万岁偷偷出来，随咱家巡营，你莫要声张。”

曹文诏懂了他的意思，向朱由检也是躬身一礼，让开半个身位，说道：“还请账内叙话。”

说着曹文诏引导众人来到自己的中军帐，曹文诏进帐之后打发走帐内的文书、掌事等，又命自己的家丁去把守帐门，这才翻身跪倒，向着朱由检行三跪九叩之礼，口中说道：“臣曹文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臣有失远迎，还乞陛下恕臣无礼之罪。”

“起来吧”，朱由检坐在主座之上，他对曹文诏的第一印象很好，曹文诏身高八尺，换算成后世至少是一米八五以上，虎背熊腰，面目冷峻，一看就是一员虎将。

朱由检把玩着桌上的令旗令牌，饶有兴趣地说道：“朕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军营。”

别人不懂，朱由检却知道自己说得是自己两世为人，真的是第一次进军营，当然大学军训不算，他上的是个三流学校，军训也就在学校里走个过场，走走正步什么的，连枪是什么样都没见过。这次进入军营充满了新奇感。

在别人眼中，这也很正常，朱由检即便是皇帝，现在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常年生活在宫里，别说进军营，出宫的机会都少，后来封了信王出宫，也只是在信王府里打转，害怕言官说三道四，不敢到处跑。这下子总算有点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了。

看着下面恭恭敬敬又有些畏惧的曹文诏，朱由检哑然失笑，“曹卿不必多礼，朕就想看看你这军营置办得怎么样了？”

曹文诏依旧有些忐忑，毕竟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说不兴奋激动是假的，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不同于战阵上的害怕，而是他对皇权的天然畏惧。

曹文诏有些发颤地说道：“陛下，臣这营垒草创，一切都还简陋，陛下万金之躯，还请担待则个。”

朱由检问道：“你这军营什么时候能修缮完毕？”

曹文诏说道：“回禀陛下，这天色已然入冬，好在几场雪都不大，再过几日若是雪下得大了，就得彻底停工了，有工部帮衬，臣已经搭建简易营房一百多间，足够六千兵勇训练之用，另外臣已经将侄子曹变蛟派往大同募兵。”

朱由检问道：“你募兵的标准是怎么定的？”

曹文诏回道：“禀陛下，臣要求首先是良家子，祖上无作奸犯科者，年龄在十八至二十五之间，与关外鞑子有仇者优先入选，臣选择青壮，要求他们能将二十斤石锁举过头顶，还要带着他们跑五里地，能坚持下来的臣才要，大同不少良家子都会骑马，有能在马上二十步内射中靶子的，臣准备抽选组建骑军。善射者另组弓营。”

朱由检又问道：“朕以前听说过，建奴善步兵，不善骑兵，卿久在辽东，应该对建奴战法了解，你给朕说说看。”

（）;（）　　曹文诏思索了下说道：“禀陛下，若说建奴不善骑战，也不算冤枉了他们，但也不全对，建奴骑军都是重甲骑兵，用来冲阵，悍不畏死，建奴少有轻骑，因为建奴的骑射功夫照蒙古鞑子有不小差距，但建奴身着三层重铠，马甲也是重甲，我大明军将即使骑术不输于建奴，但是对战时是吃很大亏的，我军马刀很难破开建奴重甲，建奴的马刀为双手带，长四尺二寸，重五斤，精钢打造，而我大明制式马刀是短柄窄刃刀，是单手刀，重量不如建奴，发力也没建奴的大。”

说着他取下一柄马刀交给了杨真，杨真恭恭敬敬地把马刀放在朱由检面前的帅案上，朱由检抽出马刀一看，马刀窄且薄，也就三尺七寸的样子。

曹文诏继续解释道：“我军之所以用这样的马刀是因为两百年来，我大明的主要对手是蒙古人，蒙古人马术精湛，善用弯刀，我军这种直刀，吸收了窝刀的优点，长于蒙古人的马刀，且蒙古人无甲或者少甲，所以对战的时候，往往蒙古人因为马刀刃口圆且短吃亏，但现今我军对战建奴则完全不同，建奴着重甲，根本不必在乎技巧，他们可以任由我军士卒将刀砍在他们身上，只要不是砍中无甲保护的地方，就不会有多大伤害，他们只需双手握刀劈砍即可，这种对阵考较的不是骑术，而是力量，所以往往我军骑兵砍中了建奴，对方毫发无伤，反手就能将我军斩落马下，而单手提刀，无论劈砍还是格挡，都弱于双手持刀，所以臣才说，建奴骑军并非靠骑术，而是靠力量和重铠。”

朱由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你们不让兵部更换军备？”

曹文诏面露尴尬：“陛下，臣等是武将，人微言轻，且我大明制式军刀已经用了两百年，过去在与鞑靼人的战场上无往而不利，所以兵部和工部是不会按我们的意思给改的。”

朱由检明白大明重文轻武，轻易不会按照武将的意思行事，不过辽东这窝囊仗打了十多年，那些文臣都是瞎子不成。顿时脸上有些不悦。

曹文诏看到朱由检脸色不太好看，说道：“陛下，我大明的军械也并非全都比不过建奴，我军装备的三眼铳就是对付建奴的利器，冲阵时，可发三铳，还可以用来砸人，所以有时候我大明骑军喜欢先放铳，然后用三眼铳当狼牙棒使。”

“曹卿，你自己设计一下，看看什么样的军械合用。”朱由检又转向曹化淳，“大伴，你执掌内廷，让兵仗局为四卫营打造上好兵刃，按照曹文诏的要求办，朕的这支亲军不是摆设，将来是要上战场与建奴、与鞑子过招的，若是所造军械质量有问题，朕唯你是问。”

曹化淳应是，“奴婢遵旨，只是陛下，这怕是又一笔不小的花费。”

如果军械交给工部去办，完全可以去找兵部销账，如果让兵仗局去打造这些军械，最后只能从内帑出钱了。所以这事儿得提前提醒下皇帝。

朱由检并不在乎，这阵子抄了一千多万两，他的底气顿时足了起来，对曹化淳说道：“朕同你说过，朕的四卫营未来要变成天下第一强军，要随着朕征战四方，你指望着兵部、户部、工部，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支军队建起来，等建起来，建奴都打到京师了。所以也不用他们出钱出力，一应开支都走内帑，朕只有一样，把这支军队给朕练好，敢打仗，能打胜仗，其他一切都是虚妄。”

（）;（）　　曹文诏当下跪倒拜谢，他在辽东没少吃克扣军饷，军械质量低劣的亏，大明的士兵不是不愿意打仗，吃不饱饭不说，穿着兵部送来的劣质铠甲和一接敌就断掉的刀枪，谁也不愿意舍命死战。若是装备精良，曹文诏是真有底气与建奴野战的。

朱由检又问道：“刚才说了马刀，建奴步战怎么样？”

曹文诏回道：“建奴的步军和马军分得并不太清，建奴打仗，一般都是骑马前行，遇敌之后往往大部分下马组成步阵，建奴会把楯车推在前面，死兵紧贴着楯车，锐兵紧跟在死兵后面，建奴原是白山黑水间渔猎的民族，箭法都不错，而且建奴的弓都是大弓梢，普遍在两三石以上，建奴通常带两种箭一种是重箭，箭簇是铲形，重四两，这种箭破甲能力极强，普通扎甲是顶不住的，鳞甲更顶不住，唯有扎甲套上绵甲能顶住，但我大明军士所穿大部分是鳞甲、绵甲，少量穿着扎甲，一般的将领都会把扎甲发给家丁，外罩绵甲就能抗住建奴的重箭，这也就是为什么建奴一波箭雨之后，我军立时会崩溃的原因。”

朱由检听后不由唏嘘，“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建奴的军备样样都比我大明精湛。也不知道兵部和工部干什么吃的。”

曹文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敢继续说。

曹化淳看出曹文诏是不敢吐槽兵部、工部军械质量低劣，顽固保守，但他不在乎，于是说道：“陛下，这些还是小事，主要还是兵甲质量低劣，工部虞衡清吏司下的军器局、盔甲厂、王恭厂、戊子库、广积库等贪腐成风，每年打造的军械，地方上的兵将都不愿使用，淘换些好的装备给自己的家丁用上，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用这些低劣的武器。”

朱由检两眼微眯，问曹文诏道：“可是实情？”

曹文诏见曹化淳已经把这内幕捅出去了，也就不再顾忌，“禀陛下，曹公公说得都是实情，比如这甲胄，有些甲胄都是纸做的，还有些甲打造的不结实，动不动就会掉甲片，甚至会甲片折断，刀枪更容易折断，有些军中匠人说这是淬火不行，工部的人偷工减料了，这些军械往往与建奴对砍一下就折断，臣等也是无法，只能将好的甲胄兵刃发给家丁，至少家丁能打，若是能多些银钱，也会找当地卫所用旧的换些好的来。”

朱由检奇怪，“卫所制造的军械比工部的好？”

曹文诏尴尬地道：“大同小异，不过有些军将是私人买卖，所以要的都是好的，卫所为了赚钱，也会打些好兵刃出售。”

曹文诏这一番话可是卖掉了不少武将，好在朱由检并不在意，大明就是个乱摊子，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对底下军兵漠不关心，只武装下自己的家丁就是。这种情况无论卫所、九边，比比皆是，现在也管不起来，而且一旦管了，武将没了家丁更完蛋，甚至仗都不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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