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毒发,便出来等死,谁知却碰上了我。不可谓不是机缘巧合。
我心中感慨,知道他心中的苦,便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目光盈盈地看着我。我蹭了蹭他的鬓角,低声道:“念如,我会陪着你。”
他不说话,但双臂已经缠了上来。我有些羞,便将头塞进他怀中。
半晌,他道:“思嘉,我恐怕是个将死之人,你……”
我一惊,这才想起来他身中剧毒,吓得赶紧挣开他的双臂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还魂丹!我得赶紧去找还魂丹!
他竟下了床,在我身后道:“思嘉,你怎么了?”
我正要回答,却突然听见窗外的风声急了起来,隐约传来几声轻咳声。孙念如目中精光一闪,伸手将我拉到身后。
凌云隐口中骂骂咧咧,一边从窗子里爬进来一边道:“老爷子,救人如救火,你怎能带着我瞎兜圈子。若是我师兄出了什么事,我必……”他抬头一眼看到精神奕奕的孙念如,剩下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老妖怪紧跟着他从窗户里跳了进来,精瘦的身子,动作却干净利落。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们俩,高森莫测地笑道:“老夫是来得迟了,还是来的早了?”
我脸一红,从孙念如背后走出来,低着头道:“先生,快给念如把把脉吧。”
孙念如被我推着坐到了桌旁,烛光印着他不自然的脸色。凌云隐惊道:“究竟是什么毒这么厉害,念如你的嘴都肿了!”
我翻了个白眼。孙念如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老妖怪唯恐天下不乱,精瘦的手指一瞧,指着我道:“小姐被感染了,嘴也肿了。”
凌云隐凑过来,大惊失色:“真的啊!思嘉的嘴也肿了!”
“……”彻底无语了。
老妖怪给孙念如把脉,却捻着胡子瞅着我直笑。把脉完毕,他却不急着先说病情,眼睛一闪闪到旁边的那卷纸。我大惊,欲扑过去抢救,却已经被他一手捞了来。
我灿灿地笑了:“那个,那个,求知欲,只是好奇……”老妖怪我真的不是故意化你的药!
老妖怪展开纸卷,越看眼睛越亮,最后红光满面,简直是一派想要仰天大笑的势头。我暗道不好,若是让他笑了,把半音吵醒可如何是好。所幸老妖怪并不曾真的大笑出声,只将眼睛从纸上又挪到我脸上,嘿嘿笑道:“老夫早料到小姐必定会这么做,所以名贵如还魂丹,老夫也给了你两粒。”
“……”
“小姐年纪虽小,眼神却已经如此之好。只是偶尔有些偏差”,他眯着眼睛又在纸上看了一会,笑道,“还有字丑了点,倒也是可塑之才。想老夫年近古稀,终于能得到一个衣钵传人,真是死也瞑目了。”
衣……钵……传……人?
我还没回过神,膝上突然一痛,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孙念如和凌云隐大惊,正要上前。却听那老妖怪突然正色道:“谢思嘉,我公孙昂纵横江湖大半世,如今愿意将一身医术都传授于你,你可愿意拜老夫为师?”
公孙昂?
凌云隐失声道:“您就是号称仙谷毒医的公孙昂前辈?!难怪竟能以还魂丹赠予思嘉!”
原来是个来头大的。我赶紧磕头:“思嘉愿意。但凭师父教诲!”
公孙昂拈着胡子,怪笑了两声,道:“徒儿请起吧,让为师看看你可已经被你那小情人过了毒了。”
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将我扶了起来,然后搭在了我脉搏上。我紧张地道:“师父,请先看看念如吧……”
老妖怪凝眉,我也不敢多话。半晌,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道:“你来说说,相思锁里有哪几味药?”一抬眼皮发现我的神色不对,他又笑道:“为师的鼻子何其灵,十丈之外就问道了这小子身上的药味。如若不然,你们会有这么多时辰可耗么?”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在眼睛里炸成小星星崇拜,高人!果然是高人!这回我可赚大发了。心下想着,我忙屁颠屁颠地道:“回师父的话,相思锁里有麝香,辰砂和紫稍花。而铃舟中有曼陀罗,铃兰,短叶紫杉三味毒药。正好被相思锁的三味药克制。所以,念如的毒已经被弟子误打误撞地解了!”
老妖怪高兴地几乎要拍手,只道:“好!好悟性!”
我嘿嘿直笑。因为知道孙念如的毒已经解了,心头也放松许多。回过头去看他,谁知他面上的欢喜只有一瞬,然后忧愁便爬上眉梢。我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道坏了。
老妖怪继续道:“但相思锁终归不是正当解药,只能暂时压制。这小子身子里还有杂毒,虽然麻烦了些,但为师还是可以给他慢慢剔除。丫头,你自己已经身中铃舟,程度虽轻,但还是小心调理着一些……”
你,要走了吗?
耳边的絮絮叨叨,全都抛去了九霄云外。我定定看着孙念如不说话。我看进他眼睛里,我要,看进他心中。
孙念如猛的转过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凌云隐一惊,急忙跟上:“念如!”
我慢慢地走到窗子边,从上往下看他惊慌失措地逃走,仿佛有什么人在追他一样。凌云隐紧随其后,撞到一个人也不理。那人似乎也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一袭白衣,是厉空山。他回头看着孙念如和凌云隐去的方向,似是一愣,然后回过头来。他抬起了头。
居高临下地,我与他对视。我知道我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天雪地,一丝佯装的狡黠俏皮也没有了。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便转身走了。真可惜,我本来想拿东西砸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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