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暗门开开关关,一时眼花缭乱。这不免使我心中惊异:“不料这庙里竟有这么多机关密道!”
那个名叫“正成”的黑衣人身法虽快,到屏风后却扑了个空。先前藏身屏后之人霎间消失,有的暗门开启,有的暗门关闭。我瞧不清置身何处,隐约只觉有失火的烟焰透了些进来,夹杂着外边促乱的人声叫喊:“走水走水,提防又有人趁机袭击主公!”
随着背后一道暗门悄闭,我眼前又有一道暗门无声开启。耳边听到秘门悄开悄关的极微声响,眼前却漆黑一团。我不由惊慌起来,问出一声:“是谁?”
身边那人压低话声说:“小姐,是我,不要惊慌。”我听出来了,不由挣扎道:“正信?是你才更让我不安呢,别以为刚才我没听见外边那些人说话,你和他一起来的……”
正信低哼道:“那又怎样?他本来就是我主公。你处境堪虑,我不去找他,还能找谁来帮你?”见他直接承认,倒无欺瞒,我不禁一怔,心情不豫的说:“啊,原来你一直暗通他来着!”
正信啧然道:“这话他也说过,你俩说同样了。当时我溜去找他说你的事情,他亦这般皱起眉说:‘啊,原来你一直暗通她来着!’你俩说一样的话有意思吗?”
我觉得有被背叛之感,就呶起嘴说:“谁要你背着我去找他?”正信郁闷道:“这一带已被他占领,我不找他找谁?况且先前我发现毒林尼和猿飞派的家伙似乎要搞什么鬼,担忧他们勾起脚来对你不利,我自忖独力难撑,料想搞他们不定,无奈之下,只好赶快溜出去找到主公,拼着死罪直接求他来帮你。”
我不由嘟起嘴说:“他凭什么肯来帮我?又怎么会听你的?”正信说道:“这我也奇怪呀。不过他来都来了,却因而陷入接二连三被人袭击刺杀的险境,这可让我回去后百口难辩了。搞不好要被忠世他们怪罪甚至砍头,这帮人本来就不高兴我越过他们直接向主公说事。”
我懊恼道:“你就会哄骗我!他哪里是为我来的?”正信嘿嘿地冷笑道:“你这么漂亮可爱,他不是为你来冒险,难道为我?”
我想起筑山殿,说道:“人家明明是为他老婆来的,你偏要扯上我,这样有意思吗?”
“怎么就没有意思?”正信啧然道,“他老婆死都死了,甚至尸首异处,都这样了还找她干嘛?当然是来找你这么年轻漂亮可爱又乖的活人儿才合乎情理呀。筑山夫人被家臣暗杀了之后,就连儿子也被正成那个家伙帮着自尽了。正成当时还哭得不行,都下不去手……这样的家庭惨剧你提它干嘛?”
“刚才我明明看见他进来找筑山夫人,”我着恼道,“而且我还看到她露过面了,你还好意思骗我!”
正信冷笑道:“哪有的事?那是你眼花了,想是认错人来着。小姐,我留意到你时常走神,有时太恍惚,也会弄迷糊。我没看见筑山殿死而翻生,他也不为别人而来。我就只陪他来找你,不料主公竟然为你遭到敌人偷袭了,幸好我跟踪毒林尼发现秘道,就趁乱把你抢先带离那屋里,正成他们只关心主公安危,又面临着敬灭一伙神秘高手或仍在左近暗中伺伏的威胁,才没留神被我浑水摸鱼……”
我听着只是将信将疑,噘嘴道:“可是我刚才看到一个女人真的很像筑山殿啊!你趁乱摸进屋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正信在黑暗中摇头道:“我只顾找你去了,没留意还有别的女人在那儿。就算真有,那也不是筑山夫人,她的死是铁板钉钉之事,各方面已验过尸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复活。你以为清洲城那些人好瞒骗啊?”
他背后一人冷笑道:“筑山夫人已死,那我是谁?”
正信闻声一怔,随即只见有个披发高鬟的人影从漆黑中走近他眼前,白面映瞳,目光幽冽。正信脸色登时变了,惊呆在那里。
我心头怦怦而跳,几乎撞出胸口。先前在那间屋里见过她的样子,却在黑暗之中更加显得艳绝凄厉。
便在正信和我一起愣住的时候,一只伤痕斑驳之手从那披发高鬟的人影之畔悄探而出,将我揪了过去。正信变色道:“毒……毒林尼,你要干什么?”
我没看清是谁揪着我从正信身旁移离,但听耳后一语冷冰冰的道:“东海的姑娘,当然跟我们回东海。正信,你再跟来,我就杀了你!”
我闻言方始省起:“正信老婆也在这儿。”毒林尼的身法显然比她丈夫快很多,刚才还看到正信在我眼前,转眼就望不见他了。
我咋舌之余,想起一节不解,难抑纳闷道:“你不是江城那边出来的吗,怎么会把自己当成东海人了?是嫁猫随猫的意思吗?”
“什么嫁猫随猫,我家本来就是东海人,早年被泷川忽悠去江城那边合伙做生意来着。”毒林尼拉着我边走边说,“后来被泷川坑了,偷去了家传秘笈还不罢休,竟要趁战乱灭我家满门来着。幸好我十三岁那年,有一帮神秘人从江城把我带走了……”
我忍不住好笑,忽问:“如果我告诉你,其中一个眼圈黑的神秘人是你后来丢掉的儿子,你听了会不会晕倒?”
毒林尼冷哼道:“对,其中一个还是你,对吧?”我不由愕然道:“咦,你怎么知道?当时我画了几撇胡子在嘴上了啊……”
毒林尼冷笑道:“我师弟许多年来每次犯迷惘症的时候都会说这些疯傻痴狂的话,你和他在那间竹棚里还没呆半天,就着他道儿了是吧?都怪我师兄不好,逼他去练什么‘移形换影’、‘星移斗转’之类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玩艺,把他搞成这么疯魔,夜里总是说梦话自称几十年前的河越总大将……”
我听着纳闷道:“你师兄是谁呀?”
“就是他,”毒林尼提脚踢开旁壁,我眼前灯影一亮,不意回到了先前和有乐逃出的那间禅房。墙上“慈悲”二字仍然血迹斑斑,小笠却已不在屋内,只留下折断碎散的椅子,和一个垂头颓坐墙角的翻白眼之人。我见状不安道:“你师兄是他?可是梅雪居士很不对路啊。”
“他一直都这样怪怪的,半夜还老想着爬我床上来刮我毛发,从小就这么老不正经!”毒林尼上前掴梅雪居士一巴掌,见没打醒,仍然在翻着白眼抽搐不停。毒林尼不由纳闷道:“都怪敬灭师叔不好,从小给他看太多明宫大内带出来的古怪秘籍了,搞到他师兄弟都很不正常。”
我听得惊愕道:“敬灭是你师叔?”毒林尼伸脚碾踩她师兄裤胯,足尖用力揉搓了好几番,见还不醒,啧然道:“可惜我师傅鬼夜姬没在这儿,不然一弄他就跳起来了。这下可好,怎么弄醒?当年她师妹云裳使针的手段何等高明,可惜我总是学不会,否则便可拿针来戳到他醒……”
我脑中闪过一个总是幽幽而视的白面女子身影,脊为之寒,咋起嘴惊问:“鬼夜姬是你师傅?”
毒林尼提足踹她师兄裆下,啪啪有声,见仍没醒转,不禁蹙眉道:“那是她年轻时的名儿,后来人们都唤她鬼夜婆婆,由于修练鬼眼秘术,不意唤出了诡瞳的异禀,据说从那以后,总有个眼睛可怕的婴儿跟她老人家一起出没。不过已经好多年没见到我师傅了,不知她老人家现下的眼神还是不是很厉害?”
我越听越觉不安,问道:“你有没见过那个眼睛可怕的婴儿?”毒林尼抬起食中二根手指,伸去叉眼,见梅雪居士仍无丝毫醒转的迹象,不由懊恼道:“谁见过那种东西?我估计那都是师兄弟他们胡说来吓唬人的,不过我师伯从前曾说,体质很差、命数暗弱之人也会很容易见到那些东西……”
我想起有乐,不禁转头望了望屋外,纳闷道:“谁是你师伯啊?”
毒林尼啪啪啪啪掴梅雪居士耳光,见仍无反应,终于气沮,转身到一旁坐下歇会儿,眼光瞅来我身上,端详道:“就是你家的老尼姑,寿桂尼。她老人家一直念念不忘你,临终之时也还念叨着,是以我要接你回东海,了却她老人家的遗愿。”
能回东海,我当然高兴。可是又想到正信之言,不安道:“然而听你老公说,东海那边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毒林尼冷哼道:“别跟我提那个老衰货!在他心目中,天下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只有哄骗你去他主子身边,才趁他心意!正信这混蛋是天生的奴才来着,你别相信这种人。他是一心要献你给他主子当玩物,好讨他主子欢心,让他有机会往上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个从天还没黑就跟踪纠缠我的黑眼圈老家伙!他到底想干嘛?”
我忍不住抿嘴道:“他觉得你是他妈妈。”毒林尼蹙眉道:“那混蛋起码有五十岁,我哪有他这种儿子?我儿一直在家,就算曾经丢过一个,那也是出家。人家现在都混到高僧的地位了,听说人唤天海大师,当娘的都不好意思去相认了。”
我想起刚才见到之人,不由东张西望,问道:“她呢?”毒林尼冷哼道:“他?我甩掉他了,要不是看在他跟你混,早灭了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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