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泽沉默了一下,平静地开口。
“殿下,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报考莫利亚学院吗”他说,“因为我一直都想成为一名军人,我不愿在王都安逸享乐,我想去战场上实现自己的价值。”
如果父亲没有将艾瑟殿下嘱托给他,这就是肯泽原本最想走上的道路。现在他已经自由了,他拥有了选择权,自然首选就是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艾赛亚沉默了,良久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他闷闷不乐地嘟囔着,在肯泽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换了别人敢忤逆我试试,直接拖去砍头。”
这就是允许的意思了,肯泽笑着摸了摸那个人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巨型犬。
“谢谢殿下。”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殿下我允许你直呼我名。”
“嗯。”肯泽笑了,“谢谢你,艾赛亚。”
10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临行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肯泽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只等着三天后去军部报道,晚上父亲和母亲出门赴宴,肯泽一个人待在房,突然仆人来报,说艾瑟殿下来访。
“快请他进来。”
肯泽刚把了一半的放回架,艾瑟就冲进来了。
艾瑟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和仪态,肯泽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面色苍白的艾瑟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力到像是濒死的人牢牢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肯泽,你要帮帮我。”他神情惊惶,语无伦次,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但我相信你。你要帮帮我,没有人能帮我,我只能相信你了肯泽”
“殿下,您先冷静下来,有话慢慢说。”肯泽不停地安抚着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艾瑟始终说不到点子上,他像是想说却说不出来,最后急躁地开始用脑袋撞墙,肯泽吓了一跳,拼命拦住他“好好,我不问了,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殿下”
艾瑟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了好久,在肯泽又一次不安地追问时,男人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复杂而诡异的目光盯着他。
“打开你的精神识海。”男人哑声道。
肯泽愣了一下,精神识海是不能轻易对人敞开的,这就像自己亲手剖开胸膛,把最柔软脆弱的心脏暴露给对方,如果对方蓄意使坏,自己绝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必死无疑。
“我不是要你的命。”艾瑟突然哽咽起来,他像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孩子,平时高高在上的自尊和骄傲全都顾不上了,狼狈得像是一条丧家犬,只会在惊慌失措中无助的抽泣,“我、我从没想过害你,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需要有人知道我到底经历什么,肯泽,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别恨我,别抛弃我我真的别无选择我能求助的人只有你了”
肯泽着艾瑟,静默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他想了很多事情,想到父亲十几年来耳提面命的训导,想到艾瑟丧生在特罗号星船上的父母。忠诚是米特家族的传统,是镌刻在每个族人骨血中的本能,他们不会拒绝自己的主人,他们会誓死效忠自己的主人。也许这是一种愚忠,但这种忠诚早已成为肯泽的信仰,眼下艾瑟明显遇到了大麻烦,如果自己袖手旁观,且不说艾瑟是否会善罢甘休,在自己余下的人生里,他必然会日日受到良心的谴责,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好。”
肯泽微微闭上双眼,敞开了精神识海,向自己的主人伸出手“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殿下”
他听到艾瑟发出喜极而泣的呜咽,那个人迫不及待地奔到他面前,将手掌覆上他的额头。肯泽只觉得头皮一麻,一个奇怪的东西顺着精神力的传输投入他的精神识海,它落到他精神识海中央的孤岛上,那是一个黑色椭圆的东西,还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像是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艾瑟松开了手,肯泽睁开眼睛,疑惑地着他。目光相对的瞬间,无数信息和记忆画面迎面而来,艾瑟想要诉说的一切都传递到了他的脑中,肯泽陡然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着艾瑟,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一个词。
“虫族”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明白了为什么艾瑟会如此惊慌绝望,为什么会哭着和自己道歉,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知晓他的处境。
艾瑟掉入了一个陷阱,成为了虫族的寄生者,他苦苦挣扎,却没人听得到他的呐喊。为了脱困,他选择了忠心耿耿的自己,他必须把自己也拉入这个深渊,哪怕两人最终都会被吞没毁灭,但至少他可以向自己倾述他的痛苦和恐惧,哪怕是死,也有了作伴的人。
肯泽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他想,大概很多人生的转折点都是这样。
这本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夜晚,他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人,有着最寻常不过的梦想,过着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人生。可当命运的巨轮突然发生了偏转,谁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着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淹没在人生的谷底。
11
听到肯泽不再随军队奔赴前线的消息,艾赛亚第一时间就召见了他。
“怎么回事”他们如此相熟,艾赛亚和他见面的地点不在会客厅,而是像儿时一样,拉他在寝室里叙谈,“莫非你改变主意,想当我的首席团长了”
着对方含笑的眼眸,肯泽沉默了许久,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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