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急,跳上旁边等待的人力车,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叫道:“车夫,追上前面那辆车,这些钱全是你的。”
车夫一看,连话都顾不上说,抄起把手,车轴“嘎吱”一声,车夫脚下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两腿倒腾的飞快,向齐钟波那辆车追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都牟足了劲,跑了一段距离,间隔既没拉开也没拉近,欧阳功名急得连声催促,可怜车夫吃奶的劲儿都使出,还是追不上。
欧阳功名非常清楚齐钟波是要去找桥野龙一,一旦让其接近关东军司令部驻地,自己就彻底完了,现在唯一办法就是跳下车,冲过去干掉齐钟波。至于如何对桥野龙一解释,他只能咬定齐钟波就是“佩刀”。
前方是十字路口,一名警察站在路口中央指挥交通。
欧阳功名喝令车夫停车,跳下后把钱甩给车夫,拔腿向齐钟波奔去。刚跑十几步,欧阳功名傻了眼,路口的交通灯已经变向,原本他这边通行的标识变成了红灯,最糟糕是来往的车辆挡住视线。
情急之下,他冲到路口,也不顾危险强行穿越马路,顿时,传来一连串紧急刹车声,接着便是司机的怒骂声和警察的呵斥声。
他顾不得许多,眼瞅着那辆人力车不过五十来米,一咬牙,冲刺般追上去,伸手就去兜里掏枪,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外套是川岛芳子司机的,抢到跟前,骤然停步,感觉浑身的血涌上头部,“嗡”的一下。
车里没人。
车夫还在狂奔,欧阳功名犯楞这一工夫,他又跑了几米。“站住。”欧阳功名纵身追上,厉声喝问:“你车上的人呢?”
“什么人?”车夫故意装傻充愣。
欧阳功名刚想逼问,瞥见不远处三个戴着战斗帽的日本巡逻兵正向这里走来,袖子上套着蓝箍,“宪兵”二字清晰可见。他勃然变色,欺步近前,探手抓住车夫臂膀,对方刚要挣扎,欧阳功名一眼发现车夫的兜里露出纸币的一角,快如闪电将几张钱夺在手里,车夫急得嗓子都变了调,“还给我,还给我,那个客人过了路口就下车跑了。”
();() “哪个方向?”
“不知道,他一下车就告诉我不要回头,只顾往前跑,所以……”
欧阳功名把钱还给车夫,跑回路口,掂起脚向左右两个方向观察,哪里还有齐钟波的身影。他内心充满焦虑,耽误的几分钟足以让齐钟波消失在人群中,半个小时后齐钟波将坐在桥野龙一办公室,再过半个小时,新京的大街小巷就会军警密布,而他则插翅难飞。
突然,马路对面一个三层楼上的硕大招牌吸引住他,招牌有三个大字“电报局”。欧阳功名眼睛一亮,迅速穿过马路,直奔电报局。
电报局一层办理长途电话和市话业务,二层办理电报业务。办理电话业务流程是:先在窗口办理押金缴费手续,写上通话单位以及通话人姓名,然后领号在大厅靠墙座椅上等候叫号,大厅紧里靠墙位置是一间间封闭的电话亭,每个木质门上都有号码,顾客只需根据领到的号码进入对应电话间,等接线员接通即可与对方通话。
欧阳功名走进大厅,没看见一个顾客,估计此时饭点所以顾客稀少。他迅速向里面的电话亭走去。一号电话亭没人,二号也没人。一直到第七号电话亭,一阵窃窃私语传来,他慢慢靠近,是一个女人声音。
忽地,一个连续拍打电话压簧的声音从对面十三号电话亭传来,接着是男人急促的声音:“总机,总机……”
欧阳功名掂起脚,迅速来到十三号电话亭旁,就在这时,电话亭传来齐钟波的低呼:“快接桥野龙一大佐……”
欧阳功名一急,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手抓住门把手,猛地一拉,闪身跨进,右掌劈向齐钟波脑袋。
齐钟波见欧阳功名闯进,如大白天撞鬼,眼珠子都快瞪出,拿电话的手急速上扬格挡,“啪”的一声,电话被劈成两截,他没有停顿,低头顶在欧阳功名肚子上,猛一发力,欧阳功名被顶出电话亭,与此同时,悬垂空中不停摇摆的两截电话里发出桥野龙一的“喂、喂”声。齐钟波顾不上去拿电话,伸手摸向别在腰间的手枪,就在刹那间,欧阳功名飞腿踢中齐钟波下阴,齐钟波浑身巨颤,身不由己痛苦下跌。
();() 欧阳功名抢前一步,挂断电话,又用电话线勒住齐钟波脖子,齐钟波挣扎着蹬了几下腿,脑袋一歪,咽了气。欧阳功名把齐钟波靠在里墙,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对面依然是女人的通话声。他从容不迫走出,在马路边上,叫了人力车回到秋津料理店。
川岛芳子看到欧阳功名,苍白的脸这才恢复血色,低声询问结果。欧阳功名若无其事地告诉川岛芳子,他无法判断那个家伙是不是“佩刀”,为了安全,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走。川岛芳子表示同意,这种喋血的做法非常符合她的胃口,换她也会这么做。
她得意地告诉欧阳功名,为了不露破绽,她让司机穿上欧阳功名西服陪自己喝酒,又从隔壁叫来关东军野战医院的院长,把司机当作王酒先介绍给对方。欧阳功名大为惊讶,这个女人果然有两把刷子,这种布局即使桥野龙一怀疑到自己,也有人能证明自己不在杀人现场。
临出门,川岛芳子拿出一盒雪茄放进欧阳功名衣兜,含情脉脉道:“平乡君,今天我做了真正的女人,就算明日撒手西归也死而无憾。你不用谢我,我的眼睛只为你下雨,心只对你打伞。带上这盒雪茄,以后在烟雾中你会想起我。”
欧阳功名默默看着川岛芳子,对这个女人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女汉奸虽说是罪大恶极,但关键时刻拯救了他,就算对方动机不纯,结果已经摆在那里,没有川岛芳子,他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好说。眼下,对方以缜密的心思把漏洞补上,以桥野龙一的狡诈虽然不一定能蒙混过关,但起码聊胜于无,他不由暗暗感激川岛芳子,假如川岛芳子被军统擒获,他将向戴笠为其申请免死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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