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军国主义的胚胎便装进国家发展的母体中,随着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军国主义横空出世,他们吸食人类文明、吞噬人类道德,将岛国民众打造成没有人性比嗜血虎狼更加凶残的异类。
桥野龙一就是军国主义培养出的鬼才。
他出身军人世家,祖辈曾任伊藤博文幕僚,参与策划对朝鲜侵略以及中日甲午战争,其父更是直接参加日俄战争并在中国旅顺战死。受其先辈影响,他从小就懂得日本欲长久立国,必须向岛外扩张,占领中国是重中之重。他极端崇尚暴力,认为皇军的军刀不应该仅是摆设,唯有沾染鲜血才是最好的点缀。南京大屠杀发生后,他认为自己的观点得到佐证,在写给屠城指挥官松井石根信中称:自鸦片战争后,支那人已经沦为劣等民族,阁下此次攻陷南京,数十万人的鲜血会造成他们心理上的阴影,而阴影下的恐惧与懦弱会像传染病那样扩散并遗传给他们的后代,他们的子孙将永远臣服大日本帝国……
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他内心充满焦虑,侵华日军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灭亡中国,然后挥师南亚及南太平洋,谁想中国人顽强抵抗,将部分日军主力牢牢钉在中国战区,使得日军兵力捉襟见肘,战略物质逐渐匮乏,长此以往,日本别说打高烈度战争,就是普通战争也后继乏力。
“秃鹫计划”给桥野龙一病态的狂妄打了一针兴奋剂,他非常清楚,唯有宇宙级的超级能量才能战胜强大的美国人,这是帝国的唯一出路也是最后机会。几次梦中,他都看见美国西海岸燃起熊熊烈火,那是地狱之火,是他用“秃鹫计划”的火种引燃,醒后,他笑了,笑得那样瘮人,直如野兽的嘶吼。
欧阳功名来了。他在门口微微鞠躬,不卑不亢,浓眉下,目光坚定、沉稳。
桥野龙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外强中干者,有懦弱卑谦者,也有装傻充愣者,还有宁死不屈者,所有这些人他都能一眼看破对方内心的活动,唯独欧阳功名让他无法透视,仿佛进入视觉的盲区。昨晚川岛芳子家那一幕,他的推测又落空,尽管他非常相信平乡太一郎就是“佩刀”,但事实就是事实,平乡太一郎根本不可能从刘府跑回川岛芳子府邸,就算跑回,也无法从大门进入,从后墙攀爬更是不可能的事。还有一点反证了平乡太一郎不是“佩刀”,他从枪声判断,这帮人应该属于新京中共地下党组织。
();() “桥野大佐,卑职不该冲动。”欧阳功名在桥野龙一办公桌对面坐下。
桥野龙一打量了下欧阳功名,一句为天皇效忠带过装死考验之事。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厚厚的资料袋,先掂了掂,“本想让你三天以后再行动,没想到情况有变化,你准备好了吗?”
“只能说是大概,不过大竹导演的讲解让我受益匪浅,除了专业知识,我也了解演员和常人的不同,到了上海,我会运用这些混迹上流社交场合。”
“哦,什么不同?”
“外表绅士风度,内里放浪形骸。”
桥野龙一从资料袋里拿出火车票和一沓钱放在桌上,交代欧阳功名到达终点站北平如何与接待人联系、如何中转。他不厌其烦,每交代一件事还要欧阳功名重复,欧阳功名非常认真,装做什么都不明白,甚至连北平站在城市的什么方位都要问清楚。俩人这样做的目的不同,原因只有一个:井上昭弘从未来过中国。
谈到去上海,桥野龙一拿出一本厚厚的装订本,随手翻了翻,装订本的封面用隶书写着两个汉字“雪人”,汉字周边还套着波浪形方框。欧阳功名接过翻了翻,不由内心感慨,日本人做工果然事无巨细,拍电影不过是幌子,却也搞得跟真的一样。他把大竹给的资料与剧本放在一起。
“这是胡莲香的照片。你到达上海后,六点半去百乐门与她见面。她会穿一身红色旗袍,佩戴蝴蝶胸针。”
欧阳功名举起照片,这是一个五官精致、娥眉秀目、波浪卷发、年轻漂亮的女人,再细端详,那微翘的香唇、凝脂般的面部、细挺的鼻梁加上冷傲的明眸,华贵气质跃然而出。
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桥野龙一不解问道。
“我终于明白大佐和梅津司令官的用意,对这样一个女人,”欧阳功名晃动着照片,“我要是无动于衷,小孩子都能看出问题。”
桥野龙一咧了下嘴,点头表示同意,“根据昨晚川岛芳子的表现,我有理由相信你已经过了女人关。”他又拿出一个小塑料夹和几页纸,一一过目,“这是王酒先的工作证、通行证和简历,这是胡莲香的简历,背熟简历后把它们销毁。”
桥野龙一最后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大正十四式手枪和两个弹匣,“这是你路上用来防身的,到了上海,你会得到全新的德式武器装备。”他把枪和和所有物件都推到欧阳功名跟前。“到上海第二天梅机关的龟尾中佐会找你联系,他将安排小分队与你见面,负责你在上海的一切事物。”
();() 一个军人敲门进屋,向桥野龙一报告,侦讯台截获并破译一封苏远东地区的密电。桥野龙一接过译电稿,眉毛拧成疙瘩,下意识瞟了眼欧阳功名。军人退出后,他站在原地停留几秒,便在屋内来回踱步。
欧阳功名紧张起来,从桥野龙一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判断,电文可能跟自己有关。桥野龙一向挂在墙上的地图走去,手指在边界地带移动,凝思片刻,又将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
“难道井上昭弘的墓地被发现了?”欧阳功名最担心的就是这事,毕竟远东地区寒冷,尸体不会那么快腐烂。
“平乡君,你是不是也猜到这个电文与你有关?”桥野龙一来到欧阳功名跟前,抖动着电文,阴沉沉望着他。
欧阳功名有说不出的惊骇,对方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读出他内心的想法,这不是人,简直就是魔鬼。欧阳功名强制内心的紧张,实话实说,“是的,从大佐看我的眼神我就猜出与我有关。”他不敢隐瞒。
“猜猜这份电文是什么内容?”
沉默片刻,欧阳功名忽然紧张起来,目光呈现焦虑,“是不是有关加代?”
桥野龙一缓缓点头,拍了拍对方肩膀。欧阳功名目光呆滞,双手抱头重重垂下。这次他真不是演戏,加代若死,井上昭弘的嘱托就成为泡影。
桥野龙一仔细端详着欧阳功名,完全可以看出对方是动了真情。“加代没死,我们破译的电文内容是说赤塔监狱有一亚裔女犯越狱,从敌人重视程度看,很有可能就是加代。”
西木秀村从门外探进头,“大佐,齐钟波先生到。”
“有请。”
欧阳功名起身告辞。
一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头顶略秃的矮胖子从门外走进。
欧阳功名与齐钟波相互对视一眼,突然,齐钟波表情错愕,欧阳功名心里猛地下沉,也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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