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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年纪不大,身子也单薄一些,可却识得字,听谈吐也懂得进退,倒还是个不错的人选。我们主人乃风雅人物,见不得俗,家里粗壮的仆佣也有,就缺个灵巧的……嗯……长得一般,不过还算秀气,也入得我家主人的眼。”忠伯点点头,“一年五两银子,不过我家主人也许不会呆长,若是主人提前走了你还是可以拿到五两。只要你伺候好了,节日里还有赏钱。”
“听凭老人家吩咐,若有幸跟着老人家伺候主人,我三生有幸。”程璃俞听忠伯的口气是要签了自己,便一躬身,给他施了个礼。
“嗯,回话儿也中听,谦恭而不谄媚,让人听了舒服,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于里成。大家都叫我阿成。”程璃俞把自己的名字倒了个儿跟忠伯说。
“好!你叫我忠伯吧!”忠伯一挥手,让程璃俞跟着自己到官差面前签了卖身契,按了手印儿。
***
二南园由住宅院落、望秋山两部分组成。东边是以厅堂为中心的一组院落,名为“水云居”,以鹅卵石铺地,花纹作水波状,沿墙有假山堆叠,翠柳、梧桐丛斜,木亭旁依绿水,月上梢头后自有暗香浮动之妙。西边以“环竹楼”为主体,修竹千计,其间用奇石妙水点缀,复廊逶迤,延绵不断,绕“环竹楼”一周,其上雕景画物,美不胜收,伫立廊上,可观“环竹楼”全貌。
程璃俞被安排在水云居中的一个下人房里。园子里面仆役不多,房间倒多。忠伯允许每个仆人单独住一间下人房,程璃俞便挑了偏僻处一个阴暗些的,免得惹人注意。
听忠伯说,园子里的粗使仆佣不过十来个,都是做些粗重的活儿:劈柴、喂马、烧火、赶车……那些伺候主子的差事自然有经过训练的小厮和婢女来干。
“‘水云居’是主人的居所,‘环竹楼’住的是买的侍妾和娈童,你的任务就是清扫水云居,不过主人的书房和寝室自有伶俐的小童打理,没有命令你不需入内。”忠伯一点点的吩咐程璃俞。
“是,忠伯。”程璃俞躬身答道。
“咱家主人姓云,大家便称云少爷,你在别人家做过,也懂得规矩,我也不一一嘱咐。明日鸡叫前,把水云居的地面都洒扫干净吧!”忠伯对下人不会疾言厉色,但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顺服。
“谢谢忠伯提点,小的自当尽心尽力。”程璃俞看忠伯远去,终于放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转身走进自己住的下人房。
跟忠伯进园的时候已经是快晚饭,忠伯没有吩咐他今天的活儿,说一切明天算起。
程璃俞和几个仆佣在伙房里吃饭,也不搀和他们的笑闹,只是听着他们都讲些什么,盼望听得一点儿云无迹的近况。
“新来的,叫什么啊?”一个粗壮的汉子拍了拍程璃俞的肩问道。
“阿成。我是负责洒扫水云居的。”程璃俞察言观色,看出这些个仆佣里面他是先来的,加上年长肯干,很受忠伯的重视,别人也当他大哥一般对待,算是这些个仆佣里面的小头目。
“哦!对你这体格来说可能活儿重了点,水云居面积可大了。我叫李大石,他们都叫我石哥,也没有什么能耐,就是力气大了些。是帮着忠伯忙前忙后的,照料马匹、安排车驾,看顾环竹楼里那些少爷宠幸之人的吃穿用度。看你年纪也不大,我往后帮衬着你点儿。”说完很用力地拍拍程璃俞的肩膀。
“那先谢谢石哥了。”程璃俞礼貌地对李大石施礼。
“嘿嘿,阿成,你别听李大石那么说,他是觉得你长得有几分清秀,想和你那个……”旁边一个叫张三顺的人嘻嘻哈哈的说。
“三顺你瞎说什么,吓着阿成,阿成你甭听他乱讲……”李大石过去捶了张三顺一拳,旁边的仆佣们也哈哈大笑,看着李大石和张三顺打闹。
程璃俞也不吱声儿,微微一笑,趁大家没有注意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月儿已经爬得很高,但程璃俞依然难以入眠。自己这张人皮面具做得精细,摸上去和真人的皮肤一样细腻,倒不怕被人看漏,即使云无迹本人也未必能看出。倒是声音不好办,虽说自己变声的功夫不错,可唬弄忠伯容易,万一让云无迹听见可就露馅了……思前想后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方法:喝药。
来二南园前自己随身带了草药,有些喝了便可以让嗓子便得暗哑,至少能维持半年以上。程璃俞跳下床摸出自己的包袱,取了草药勾兑着水喝了下去。那药喝到嗓子里面酥酥麻麻,再张口的时候,声音便真的嘶哑了些,和本来的那种云莺般的清亮嗓音不同了。
苦笑着自己的无聊,程璃俞又倒在床上,那种即将见到云无迹的喜悦和自甘下贱的羞耻搀杂在一起,让他思绪翻腾,一夜无眠。
第六章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活儿没有想象中的重,不过却是从早忙到晚,而且离云无迹常呆的书房和寝室也远,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云无迹。程璃俞几次看到伺候云无迹的小童路过,都忍不住多瞧两眼,想从那人的身上看出云无迹的一点点动向。
“阿成,想什么呢?”张三顺拍拍程璃俞的肩。别的仆佣见程璃俞不怎么说话,加上也是低级下人,便都不太和他搭话儿,只这张三顺和李大石没事儿逗弄他说上一句半句。
“啊!张三哥,”程璃俞回神,看着张三顺一张大脸摆在面前不由微微一笑,“这两天环竹楼也需要人手,我被忠伯派去帮那边的人去打扫了,琢磨明天不知道还干什么,这些日子园子里面好像忙碌得很。”
“听说是云少爷要新领个娈童进来。”旁边李大石不甘寂寞,凑过了加入他们的谈话。“据闻是扬州最有名的相公馆——诱桃的红倌,名叫鸣哥儿,被调教了一年有余,可是还没有接过客。我一个兄弟在里面做护院,说那鸣哥儿长得连女子都比不上。”
“瞎说,他一个男人,能好看到什么地方去,能有环竹楼中的常凌仙美?常凌仙可是咱们扬州头牌歌妓,岂是一个相公比得过的?”张三顺不服气,扯了李大石的领口抬杠。
“女子虽好,可毕竟没有男人后庭的紧窒,鸣哥儿又没有接过客,估计云少爷也会被他迷住……”李大石不服软,跟张三顺杠上了,两个人就在伙房里面吵吵嚷嚷。别的仆佣听了也忍不住议论,到底是常凌仙能胜过鸣哥儿,还是鸣哥儿能赛过常凌仙……
程璃俞听着他们的话,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心里暗道:常凌仙也罢,鸣哥儿也好,都不过是云无迹的一时之兴,玩儿过了,便扔到一旁,再去找新的人……那个鸣哥儿……还没有接过客……云无迹他想必也是看中了这点吧!不像是自己……已经……是剩下的了……
想着想着,那疼痛更严重了起来。程璃俞强作欢笑,听着仆佣们的谈论,忍到了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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