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答,用誓言结成的生死之交,多是少时好友、伴当或者经历生死磨难的好友结拜,在至高的长生天见证下,默念祈祷语,互赠信物,成为可托付生死、家人的结拜兄弟。
腾格里大草原,还有一种血脉安答,兽皮卷上没有记载这种歃血结拜、共饮一碗血水的仪式起源于什么时候、哪个部落,可口耳相传、世世代代在大部落中流传着,不被大多数普通牧民知晓罢了。
据说,这种最初是由收养、过继孩子发展而来的,结拜者和自己血脉安答身体内流着完全相同的血液,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拥有着共同统治部落的权力,享受属民的尊奉、拥戴。
吾和尔,共治天下!
“锡达叔叔,你......你,你和我阿爸是血脉安答?”听完锡达的知识普及,赫离脸上有些淡然,转头一想,不对啊,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呢,还是在特殊时刻?
锡达点点头。
赫离满脸愕然之色,上下打量着锡达的脸庞,想要找出任何说谎的蛛丝马迹,总觉得他这个时候提起血脉安答不怀好意,像是挖了一个大坑,让自己往下跳。
血脉安答,结拜者死后,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他可以拥有结拜安答部落的继承权,排名甚至比远亲旁系更为靠前,名正言顺地统治结拜安答部落,成为部落的新主人。
换而言之,忽特哥和锡达是血脉安答,忽特哥在长生天见证下,结拜仪式完成的那一刻,就有了成为怛奚部首领的可能。身为忽特哥的儿子,赫离,天然从父亲身上继承成为怛奚部首领的权力,甚至是钦达烈大头领的权力。
若是远在腾格里大草原东端、从底层爬上的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贸贸然宣称自己有着怛奚部继承权,甚至是数十万钦达烈人大头领的可能性。无数草原部落会嗤之以鼻,疯子赫离的称号会在腾格里万里草原上传播,无数草原儿郎会将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足足可以笑上一年。
奇雅孛圪奉倏,这个出身钦达烈人最尊贵的奇雅孛圪一脉的男人,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一个足以让纳哈良部、恪延部等部落夜不能寐、寝食不安的名字,站出来作证:“巴伯兰赫离就是怛奚部的第一继承人!”
死一般的寂静,数十万钦达烈人会默默接受这个讯息,算是默认奇雅孛圪家的新成员,等待新的动静;若是等到喀布朵部族人臣服巴伯兰赫离的消息传遍钦达烈人,平静无波的湖面下,却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奇雅孛圪一脉百年来的名声、数代大头领的威望,足以动摇纳哈良部的地位。
到时候,柔黎部就要和纳哈良部来一场钦达烈内斗了,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大头领权位!
赫离盯着不远处的火堆,陷入沉思之中,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奇雅孛圪,怛奚部首领,统治钦达烈人的名分大义,数十万钦达烈人,十万草原铁骑的强大力量,足以卷动腾格里万里烽烟,震慑草原逐部落、大陆各国!
赫离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压制住自己的那股狂热之情,莫要被那个画出来的大饼卷走了魂。早在二十年前,怛奚部就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近亲一脉被屠戮殆尽,无数附属部落、氏族被强制拆分,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能够像喀布朵部找到一块栖身之地还是承蒙长生天保佑,更多的是化作堆堆白骨埋首荒原或者狼群撕咬。
钦达烈七大部落,还有多少是忠于已经消逝的怛奚部,忠于那个被认为在一场大火中烧死的奇雅孛圪奉倏?又有多少中小部落在向纳哈良部的达达不拉阿谀奉承、献媚承欢?
赫离面露犹豫之色,斟酌了几下,试探道:“锡达叔叔,你的意思是...我继承阿爸的...那个...可是我也只是...”说出这话的感觉,他心里有着几分别扭,就好像是当着正主的面去询问如何偷盗属于他的货物。
“不,”锡达摇摇头,眼睛透露中坚毅、果断,信誓旦旦道:“一旦应承下来,愿意扛下这份责任,你将会是怛奚部的首领,不是继承人,而我会是怛奚部的大长老,不插手常备军,协助你处理和钦达烈人有关的事务。”
赫离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北边,仿佛可以看到十几喀布朵部来人扎营的场景,苦笑道:“叔叔,是为了喀布朵部吧?”
锡达点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坦白:“不错,自从知道那么多族人遭受苦难、流离失所,还不忘怛奚部,我可以说是心如刀割啊!你也看见了,钦达烈人过去的辉煌让他们心底还保留着一份桀骜之气,若是让他们归附一个陌生部落,哪怕是我作为断事官的部落,也必然会心生间隙;可你是奇雅孛圪奉倏的血脉安答之子,有着统治怛奚部的继承权,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愿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成为了奇雅孛圪一脉的成员......”
“咳、咳、咳......”还未说完,锡达急促地咳嗽几声。
“锡达大叔,怎么了?”赫离刚起身准备走上前,却被锡达伸手示意制止。
锡达捋了捋胸口,气顺了很多,声音带有几分杂音,道:“赫离,你答应吗?”眼中带有几分希冀之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赫离感觉眼前的锡达大叔一瞬间老了很多,有着一股托付临终大事的味道,眼眶不由升起散泪雾气,哽咽一声:“我答应你,叔叔,受了赫离一拜!”说罢,行了一个隆重大礼。
“好好好,孩子,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忽特哥老哥哥,你看见了吗?你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一个真正的草原英雄。”锡达急忙扶起了赫离,回忆和忽特哥往事,语气中满含欣慰。
第二天清晨,激动得半夜未睡的锡达将忽思里、合木豁两人郑重引荐给了新出炉的怛奚部少主,奇雅孛圪一脉的血脉近亲。
忽思里、合木豁两人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的震撼、惊喜之色,统率这么一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首领竟然是尊贵无比的奇雅孛圪一脉血亲,是仅次于奇雅孛圪奉倏的尊贵人物,下意识行礼。
接下来,这两位喀布朵部的重要人物,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亲耳听到尊贵的赫离大人许诺,赠送六百把普通弯刀、三百把精良弯刀、二十套锁子甲以及一批粮食、食盐等作为感谢多年来喀布朵部效忠怛奚部的小赏赐。
六百把普通弯刀、三百把精良弯刀、二十套锁子甲,小赏赐?忽思里、合木豁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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